小的時候,她就愛慕虛榮,喜歡世間所有華貴的東西。
四歲那年,她看上了嫡姐配在腰間的玉佩。青色的、光澤熠熠,一眼就挪不開神。知道嫡姐討厭她至極,她自然不會去討沒趣,於是仗著年紀小,跟母親撒嬌,央著要。
但母親嗬斥她一頓:說那是你阿姐自幼帶在身邊的,怎可輕易贈予他人?
她暗自撇嘴。心裏還是不甘。
於是暗中偷了那塊玉,又把她姐姐推進水裏,看著阿姐在水中瀕死掙紮的神情,她心裏想:這樣一來,人們都隻會以為玉佩是掉進池子裏被泥淹了,不會以為是她偷的,哈哈。
她抱著玉佩得意洋洋地回去。當天晚上卻被祖母叫到房裏,支開所有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又狠又厲害,打得她腦子都懵了。
祖母的眼神極冰冷極厭惡,刺得她渾身顫抖。
祖母說她年紀輕輕就心思如此惡毒,雲家留不得她,要把她送出燕北。
她整個人嚇哭了。
母親也在一旁六神無主,垂淚勸祖母:“娘,你消消火,玉兒還小,隻是不懂事。她打小就在府上金尊玉貴長大,送到外麵,哪裏活得下去。”
祖母氣得渾身顫抖,厲聲質問:“她是你女兒,畫兒就不是了?!”
母親哭道說:“畫兒落水不過染了點風寒,現在身子也無大恙。玉兒是她親妹妹,她不會過多責怪的。娘,你這一回饒過玉兒吧,別把事情傳出去……我、我一定把她帶在身邊好生教導。”
祖母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蒼老的臉上盡是嘲諷,什麼也沒說,叫她們母女滾。
她把玉佩還給了姐姐。姐姐把一個花瓶砸到她身邊,厭惡至極,花瓶碎的那一刻,她感覺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臉麵盡失,心裏也恨極了祖母,巴不得她早點死。
隻是後來玉佩還是到了她手裏。
因為爹爹回來了。
她打小模樣生的乖巧機靈,爹爹素來疼她。她撒個嬌、賣個乖,爹爹便幫她向阿姐把那玉討要了過來。家宴上,阿姐的臉色好看極了。她握著那玉,慢慢地張開手,當眾摔得粉碎,無辜地笑:“啊,手抖了。”
玉佩碎裂的那一刻,阿姐眼睛赤紅、恨不得撲過來吃了她。
而她坐在父親旁邊,繼續天真的微笑。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一個女人的權利,取決於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例如四歲的那塊玉佩,她阿姐,輸就輸在不如她討喜、不如她得寵。
她七歲那年,進燕王宮,跪拜起身抬眼的瞬間,就愛上了正殿中央坐於高位的男人。他和她父親一樣歲數,卻那樣英俊、威武、氣宇軒昂。她心裏燃起了火——她要嫁給他,要成為他最愛的女人。隻是她年紀太小了,沒人把這份喜歡當真。她頻頻入燕王宮,就是為了見他,卻每次都失望而歸。傷心之下,她想到了另外一個方法。
王宮裏的秘聞她有所耳聞,側妃分娩之日的一場大火,來得蹊蹺,而王宮裏有能力、有膽量對側妃出手的人,除了正上頭那位正妃就沒人了。
燕王有疑心,但畢竟是結發夫妻,又他獨有步驚瀾一個孩子,便沒有戳破這層紙。隻是這些年,燕王妃還是備受冷落,連帶著世子殿下幼時都不討喜。
她把目光放在了小世子的身上。
故意在大風時將紙鳶的線剪斷,由它墜入府內。她穿著青綠色的羅裙,精心打扮,駕著梯子、爬上牆頭,和院子裏的男孩對視,嬌聲笑道:“哎呀,你幫我把風箏撿起來好不好?”
漂亮到有些妖異的男孩,抬起頭,烏黑的眼眸沒有表情。
她朝他款款一笑,溫柔帶著羞澀。
他還是把燕子模樣的風箏還給了她。而她也就此找到了機會,以一個溫柔善意的姐姐模樣呆在了年歲尚小的世子殿下身邊。
祖母死的那一晚,她高興得要瘋了。拚命壓下唇角,低頭,才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歡喜。祖母把每一個人都叫到床邊,說了些話。輪到她時,是最後一個。祖母叫人都退下,隻剩下她。年邁的祖母滿頭銀發,眼眸渾濁卻又仿佛洞悉一切,靠在床邊,說:“不用裝了,你怕不是盼著我死呢。”
她一愣,也不掩飾,抬起頭來,笑得燦爛:“是呀,您可算是死了。”
祖母沉默看她很久,隻說:“雲慕玉,你還記得四歲那年我打你的那一巴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