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進京(2 / 3)

燭光照著眼睛明亮、麵龐也明亮的安公子,他睡在床上,床頭擺著紅燭,手指中夾著一張紙,神色悠然自得,嘴角邊噙著笑容。房中上夜的青兒偷偷窺視公子,這信麼,應該是少夫人來的信才是。

家裏這位少夫人,算是名氣在外。說窮得不行,與公子老宅是鄰居。公子在老宅裏住上幾個月,先是把她養起來,然後是接到家裏,再就成了親。這樣的人,讓別人聽過好一陣思量。青兒就在猜測,猜測一回睡意漸來,人慢慢睡過去。

第二天沒有回信,安公子在孔補之引見下,去拜幾位文人。過上兩天,小窗濃綠下,安公子午睡起來,把妻子的信拿起來,依著時間重新看過。問問自己,還是喜歡。明知道為爭孩子,明知道是假的,還是喜歡。而且這信前幾封虛情假意的多,後麵越寫,卻是真情流露。

肌膚之親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傻丫頭心裏有我,隻寫自己思念就行。強加上什麼舉案齊眉,實時不必。

京中久曠不是常法,特別是嚐過情滋味的人,更不能久別。但是這信,現在依然不能回。安公子心中傲氣,等我中了,再給你回信接你們母子不是更好。

在家裏等信的蓮菂日子不好過,晚晚回來不由自主要想公子。為何不回信?隻有變心的人才這樣。每多看兒子一眼,蓮菂委屈莫明,多抱一會兒都不行。床前明月光,還有星星陪著。我有了丈夫生下兒子,晚晚隻有一個人。

難耐到不行,白天會去二門上等安步,安步總是上午要進來,站到二門上等,也可以早些知道。二門上剛站定,看到安步在樹叢後和一個人說話。哦,是張四嫂!

張四嫂從安步手中接銀子:“我照小哥兒交待的原話,對劉知縣夫人說的。”安步點點頭:“你再去告訴她,劉知縣的私房,每個月都交給繡羅。”

兩個人說過話,安步往內宅裏來,門上對少夫人回過無信,就往裏麵去。蓮菂不無沮喪,拖著步子進來坐下。

張四嫂也沒有走,她外麵轉一圈又進來,還有一筆銀子要在少夫人手裏討才是。“自從有人晚上蒙麵手執棍棒要害劉知縣的兒子,劉知縣把劉夫人鎖在房中。雖然茶飯照有,但是不許她出門一步。我為少夫人傳話,也是由劉姑娘傳進去。”

“真可憐,手裏沒有錢嗎?何不逃出去。”安少夫人也給張四嫂不少錢。張四嫂接上兩處錢出來,對劉知縣夫人很是感激。沒有她出這主意,自己哪能賺到這些錢。安少夫人讓自己悄悄告訴劉夫人,劉知縣外麵有人;而安步也讓自己去這樣說。

張四嫂雙手合十,對著青天拜上幾拜。可見人不能做壞事,看看現在這些人,一個也不肯放過她。安少夫人讓我學話,報劉知縣夫人設計陷害她的仇。那天要沒有公子在,宋姑娘她還能當上少夫人?應該是她哭著說冤枉,把公子說動了娶她。

但是安步要自己這樣做,張四嫂就不明白。要知道繡羅可是安家一直在收留。養胎生產找穩婆,都是安家在張羅。收了錢的張四嫂回家去,有錢就快活,管別人閑淡事。

安少夫人為了兒子毫不氣餒,按月一封信送走。九月中的一天,安家熱鬧非凡。安公子的報捷條子貼上了大門口。這是家裏第一個中舉的人,安老太爺夫妻榮耀,安老爺夫妻榮耀,最讓人眼紅的還是安少夫人。

丈夫中舉是喜事,安少夫人喜歡不起來。隨著報捷條子而來的,是公子的回信。總算有回信了,蓮菂欣喜打開。思想準備不充分,這就被噎了一下。信中所寫:

“吾妻見信如晤:去歲遊玩各處,年初才至京中。見信不敢置信,妻幾時思念我至深?當是哥兒想父親,才是父子天性。”

蓮菂少夫人摸摸臉上,有些熱乎乎,應該不是難為情。再接著看下去:“我思妻念子,如長輩們疼愛哥兒。如今科得中,理當接妻兒至京,又恐祖母母親,不放哥兒成行。昨夜更深,推窗步月猶在徘徊。若妻至京中,哥兒留伴祖母,卿卿意下如何?”

好在這封信,是安步單獨送進來。這時候安少夫人的人,是獨自在小廳上操辦為公子慶賀喜宴。

對著這封信,安少夫人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我為孩子才要去京裏。可公子他,不要孩子隻要我去。可見這一年裏,他真的是在享樂。

這信應該怎麼回?又有思念又要讓公子想兒子。當晚秉燭,在帳中不睡。把信放在腳下,自己抱膝獨坐。上夜的丫頭又在亂猜:“少夫人對著公子的信不舍得丟,這是當然的。”

安少夫人的回信很快就到京中:“哥兒年幼,我又不懂,老夫人照顧哥兒無病無痛,人人都說長象金童。隻是這孩子可憐,從生下來沒有見過父親。公子今科一定高中,哥兒到年底也一周有餘。跟在公子身邊,在床榻嬉戲之時,也可以早早地學些道理認些字,不是更好。有母無父也是可憐,再離開母親,我想他,公子也想他才是。再,我時時思念於你。”

安公子看信樂開懷,蓮菂見信回得快,公子要晾上一晾,停上幾天再慢慢回信。大火固然猛烈,小火更能熬人。這一對夫妻在信裏開始打官司,一個訴說思念,一個將信將疑。

如此拖到第二年,春闈結束後,安公子又高中。同年殿試又中,官授京都府尹。安老太爺和安老爺聽過都是皺眉,府尹管地方事,是一方父母官。隻是京裏住著皇親國戚,這地方事不是好管的。

秋風颯爽黃花滿地,安老夫人也起個大早出現在碼頭上。冕哥兒早上穿衣,又在馬車裏顛過,已經醒了。安老夫人親過他的小臉又親過小手,揮手讓蓮菂上船:“路上別貪涼,聽周夫人的話,好好照顧哥兒,到京裏就來信。”

小楓抱著冕哥兒往船上去,冕哥兒象是知道離開長輩們,“哇哇”大哭看著安老夫人。安老夫人也流下眼淚,隻是揮手:“快上船,看不到我,他就不哭了。”

一身行衣的蓮菂拜別長輩們,又交待不去的留弟要聽話,上船後看岸上擦拭眼淚的婆婆和祖母。不想她們,沒有說什麼就讓自己帶著兒子去京裏。安權來接,周夫人送小周公子進京完婚,就便一起趕路。有周夫人上年紀的人在,安老夫人才放心許多。

冕哥兒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這一天全是母親抱著。周夫人看到就要說:“你總抱著怎麼行,以後去京裏,也天天抱著。公子當了官,你總有些女眷們的應酬吧。”

蓮菂笑得傻乎乎:“我從來笨,應酬上不行,我還是看孩子。”晚上抱著兒子肉乎乎的身子睡,讓人心滿意足。夜裏冕哥兒醒來,看到身邊是母親在,哇哇又哭一回。過上幾天才算是習慣,小楓睡在床前甲板上,帶笑解釋:“在家裏晚上哥兒哭,老夫人也要起來看。”

以後是母親看,你也隻能看母親。蓮菂抱著兒子,對著他扮笑臉兒哄他,心裏不住盤算,到了京裏,公子不會不讓我看孩子吧。他信中的意思,就是京裏沒有人侍候,等我去侍候他。難道被外麵的人甩了傷了心?一年沒有消息,這就想我得很。蓮菂親親兒子小手:“我隻陪著你。”

小周公子也在船上,他不喜歡安少夫人,安少夫人不喜歡他。小周公子是個男人,帶著家人隻照顧周全,輕易不往船艙裏去。算是一路無事,不日在京門下船,是下午時分,碼頭上一頂官轎,後麵是馬車,安公子不是白袍也不是衣衫飄然,而是嶄新一身官服站在那裏。

“少夫人,你丈夫來了,看看那身衣服,當官了。”周夫人急忙喊蓮菂來看。船漸近碼頭,安公子也看到船頭上的蓮菂,夫妻兩個人對視著,都有些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