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冕出來的路上,是遊山玩水;回去的路上,是心急如焚。下了船就快馬加鞭往家中去,在門前下了馬,守門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公子?”然後開始喊:“小公子回來了。”家人們紛紛出來看,安冕一麵笑一麵走再問人:“父親在家?母親可好?”又把長輩們一一問候過來。
走進二門,安老夫人帶著一行人顫巍巍過來,看到安冕麵色激動起來:“是冕哥兒回來了,一走就是半年,你這個孩子,曾祖母年紀大了,總想著見不到你怎麼辦。”安冕至此後悔不迭,為著和沒有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爭寵,去到京裏大不應該。
上前跪倒在安老夫人懷中,安冕哽咽道:“是我,不孝。”長輩們把冕哥兒一一撫摸過來,再告訴他多了一個弟弟,大家陪著他往裏麵去。安公子冷若冰霜站在房外,對著兒子嚴厲看過來。
“你父親擔心你,生你氣了,”安夫人拉著安冕的手告訴他,祖父安老爺隻扶著父親安老太爺不說話,安公子實在氣得很,除了有孕的蓮菂,別人都知道。
此時正後悔的安冕過來跪下:“父親,是我回來了。”安公子緊緊抿著嘴,手指一指地:“跪著。”自己轉身扶著長輩們回房:“不用管他,這個逆子還知道回來。”
蓮菂睡在房中,身邊睡著第二個兒子勵哥兒,聽人說冕哥兒回來了,蓮菂隻歎一口氣:“請公子進來,讓他別生氣。”難得有一次,蓮菂沒向著兒子,向著自己丈夫。
安公子回房裏來,坐在床頭看著蓮菂,蓮菂也靜靜看著他。安公子笑一笑道:“你要說什麼?”蓮菂也隨著笑笑道:“勸你別生氣,回來就好,比在外麵呆著讓你擔心的好。”安公子打趣她:“真不容易,你明白我一次。”
勵哥兒扭扭身子,驚天動地哭起來。哭聲傳到外麵,跪在院子裏的安冕笑嘻嘻:“弟弟在哭。”跪了一時父母親也不出來,安冕開始使喚人:“急著回來馬跑得快,弄得我一臉的灰,快打盆水來。”這是冕哥兒在京裏買的馬,有如他運太湖石一樣,隨船一起運了來。
安公子過一會兒站到窗前張望兒子,剛回來就讓他罰跪,跪得長久了,當父親的心裏總是不忍。這一張望,安公子鼻子要氣歪,安冕跪在地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麵前擺好一個小桌子,上麵吃的盡有。但是他依然跪著,不能算沒罰跪。
看著奶媽哄勵哥兒的蓮菂,覺得也差不多了,對安公子柔聲道:“可以了吧,讓他進來我瞧瞧。”安公子袖子一甩:“繼續跪著。”蓮菂心疼兒子,倒笑了一下:“你這人,真是倔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動。”
“這次你別護著,”安公子又坐回來,拉著妻子的手這氣就全然沒有,對著蓮菂又是一笑:“大的管不好,小的沒法管。”蓮菂歎氣:“這次我不是明白你,沒有攔著你不是,你有個差不多,讓他進來我看看。不然讓我看看你再罰他行不行。”
妻子說得可憐,安公子喊人:“請郡王進來。”安冕自己在外麵聽到嘻嘻一笑,進來給父親重新跪倒陪不是:“兒子錯了。”安公子哼一聲:“看你母親去。”安冕撲到床前,母子分外喜歡對視著,蓮菂也嗔怪起來:“你父親要打,我也要打,作什麼說走就走,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
安公子在旁邊笑起來:“難怪你不勸我,你也恨上他了。”安冕陪笑:“我現在陪母親,晚上我陪父親睡。”說過起來去看弟弟,安冕先吃了一驚:“這是我弟弟,長得象個小老頭。”奶媽丫頭們都是笑,蓮菂罵兒子:“你小時候象他這麼大,比他還醜呢。”
安冕衝到鏡子前麵照照,怎麼也不肯相信:“我有這樣醜的時候?就氣我也不能哄我。”安公子哈哈笑了幾聲,換來蓮菂幾個白眼:“你不打他去,就知道笑。”
晚上安冕陪著父親睡,坐到床上問他:“有沒有想我?一封信也不給我,我還以為你和母親都不要我了。”說著又要哭起來。安公子此時儼然慈父,把兒子摟在懷裏:“想你也氣你,我擔心得不行。接到你孔世伯的信,說你封了郡王,這是怎麼回事?細細地說來。”
安冕擦擦眼淚,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父親:“我小呢又沒有爵封,並不在金殿上。是後來聽當時在的人說的。進京四位王爺一起逼著庸王退位,就是舊帝。”安公子早就知道,聽到庸王二字,心還是又一顫。
“庸王當時大笑三聲,坐下來就寫退位詔書,到寫名字的時候,庸王問四位王爺,寫你們誰的合適,清源王剛說一句是他,腦袋就沒了。”驚心動魄的這場變故,被冕哥兒這樣說出來,安公子依然可以感受到當時情勢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