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生小說去書客居燕驚惵被這樣按著脖子打劫一番,不是舍不得這幾個小錢,委實是有些自尊受辱,可她又一再提醒自己要有氣度,有氣度,這點氣都咽不下,那以後該怎麼辦?由此自我心理建設許久,腿也不那麼疼了,沸騰的火氣終於平靜下去。
晚上,那船婦竟要和她爭床——好吧,是她要和那船婦爭床。她花去整整二十兩銀子,連張硬床都不該睡麼?
船婦根本不與她理論,踢掉鞋子直接滾到床上,擺成個難看的虎狼之型,一下占去大半。床板又是窄窄的單人款,她一翻身就會壓到旁人。燕驚惵睡覺的時候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如何能忍受與一個粗鄙的陌生船婦同床,拍了拍衣裳下來,坐到凳子上就此打算在桌上趴一夜。
且說那凳子桌子又冷又硬,身體蜷縮根本不大能睡得著,好容易睡著了,半夜又生生難受得醒過來,全身麻得半天緩不過勁來。到得難過到極點時,隻想突然能有一張床,隨便什麼樣的都好,她躺下去就可以睡著。視線不自覺的往床上瞥,她默默瞅著那點可憐的角落,一時也不知憋的什麼氣。一把從床上把那粗被揭下,裹在身上躺倒在地上去睡了。
這真是她有史以來最難熬的一夜,堂堂一個大小姐,竟淪落到睡粗石地板的地步。
第二日醒來,她身上仍是不舒服得緊,反觀那船婦,還是那副死樣子,蓋著頭發看不清臉。她醒得頗早,坐起身來看到睡在地上的燕小姐,明顯殘存一些未及反應的迷惑,茫然伸手灌了口酒,才徹底清醒過來。
一出口就是趕人:“現在離開,二十兩。”
燕驚惵整衣順發,笑了笑道:“這位大姐,我冒昧打擾一夜,就是因為不識得路,這一大早的你讓我怎麼離開,還請再煩惱一趟送我入城。銀子——便是三十兩吧。”
還挺識趣的麼。船婦瞥她一眼,像是在估量話中的可信度。燕驚惵微微一哂,把昨日濕衣中的荷包揀出來,從內掏出三顆金豆,合於兩指順著她的視線放在桌上,清潤的問:“這可夠了?”
“走。”
一下從床上跳下來,船婦越過桌角時順手把那三粒金豆揣入懷中,大步出門。燕驚惵眉頭輕揚,不再看她那身廢棄的衣裳,徑直離開此地。昨日她是被這個船婦扛著來的,此時一路走下來,還不算近。燕驚惵一一記在心中,臉上始終有些習慣的笑意,並未表現出什麼嬌貴小姐的態度,靜靜跟著船婦的腳步。
來到河口,上船漂行。船婦再未與她搭過話,更不會好心的給她一些早點什麼地。自己也不吃,想起了就隨口喝酒。燕驚惵反向站在船尾,提了提興致,意味盎然的欣賞雨後中原的河岸風光。
很快便道了昨日那個河口,船婦停船下岸,沒有開口招呼燕驚惵,自己快速的往小路走了。
習慣於她的無禮,又是無關之人,燕驚惵不去計較,自己下得船來,仍然隨行她的腳步。船婦不急卻快,她竟費了一點精神才跟得亦步亦趨。走到一個岔口,不禁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她本身方向感不太好,結果昨天一不留神轉錯了方向,耽誤一日行程不說,還落得這個下場!
燕驚惵心中歎了一聲。
半個時辰對她們來說,不算多大的挑戰,排除早晨沒有熱粥暖胃一事,對於恢複了貴家小姐風範的燕驚惵來說,其他的,比如鄉間風景都還好。兩人一路無話,致力前行,到了城郊,船婦停了下來:“就是這裏。”
燕抬頭遠遠望到城門上“餘陵”二字,燕驚惵溫雅的笑笑,點頭道:“謝謝大姐相送,告辭。”
船婦嗯了一聲,率先轉身離去。燕驚惵望去一眼,片刻不見她的身影,她搖頭一笑,入城後先是找到客棧定下一間上房,要了兩個小菜吃下,請小二姐買回雲色新衣,從頭到腳,沐浴清洗。換好衣裳端束發絲,把自己徹底打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