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的亮光陡然從烏蒙蒙的層雲中湧起,映亮了涼夜城旁的小鎮。不多時,密集的雨水便傾盆而下,在不寬闊的石板路上濺起無數水花。還未歸家的男男女女們驚呼著在雨簾中穿梭,而一些無家可歸的乞者卻隻能尋個店鋪暫時落腳,眯縫著眼睛聆聽雨聲。
嘩啦啦,嘩啦啦。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小鎮的某個角落,空間仿佛在一瞬間被扭曲撕開,露出一道不穩定的黑色。那黑色出現得快,去得也快,幾乎在一瞬間便恢複了正常。可就在這一瞬間,一道身影便攜著一股冷意從那黑色中滾了出來,而在這身影的後麵,似乎有著無數聲憤怒的嘶吼,可惜,這些嘶吼也隻能在黑色出現的那一瞬,流露出一些短短的音節,隨後便被徹底抹殺在平靜當中。
當當當當。
那身影從半空中墜落,重重地摔在了石板路上,借由慣性滾出了好遠,隻是奇怪的是,他在翻滾的過程中,竟然與石板路碰撞出了一連串的金屬敲擊聲。
終於,這道身影停止了翻滾,仰麵躺在了地麵的積水裏。憑借輪廓,可以肯定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一名男子,但是他的麵容和身體上實在太過肮髒,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變成了一綹一綹的黑色布條,讓人根本無法辨認。
除了不知道是汙泥還是什麼東西的黑色,這名男子的身上更有著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仍舊汨汨地流著血,看著就令人心寒。雨水不停地淋在這幾處傷口上,本應令這男子疼痛難當,卻不料他沉默片刻後,渾似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突然咧嘴一笑。
初時是如同哽咽般的嗚聲,稍後便是一陣暢快的大笑!
可即使是大笑,也讓人沒來由地感到徹骨的寒冷,仿佛是從地獄裏剛剛逃脫的小鬼,正向著這人世,發出一陣莫名的竊笑!
雨水淋濕了大地,也漸漸淋濕了躺在雨水中的男子,將他麵容上的汙漬緩緩衝洗幹淨,露出了他那本來很是清俊的麵龐來,挺拔的鼻梁,兩道如刀般的濃眉,最懾人心魄的,卻是他那雙沒有任何感情,仿若一潭死水的漆黑眼眸!
青年男子在雨簾中洗了個爽快,用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將一頭散亂無比的長發甩在腦後,緩緩地站起身來,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一股虛弱的感覺幾乎令他暈眩,使他險些再度跌進水裏。青年眯起眼看了看四周,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瘸一拐地沿著石板路走了下去。
走了沒有多久,青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從已經不能稱作衣服的布條裏扣出了一個有些肮髒的小葫蘆。
而在那小葫蘆的頸上,一枚被紅繩穿著的鵝黃色玉玦正在雨中輕輕地搖擺著,忽然滑落到了地上。那青年微微一怔,滿身的冷意竟為之一滯,隻見他於煙雨重重中緩緩俯身,從石板路上拾起了那枚玉玦。冰冷的眼神裏,清晰地流淌過一絲希望的神色。
瑾兒,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