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半幺與潤玉正在九宵雲殿一根殿柱頂端纏打,見衛承棄了妖靈,鄞半幺站在柱頂恨得咬牙切齒,黑氣繚繞的長戟逆向一旋,逼得潤玉彎下身回踢。那戟似是當年,妖穀中傷了潤玉的那柄。
幸而將才鄺露趁著潤玉抱她一抱之時,將天蠶寶甲偷過到他身上,又趁機悄悄給他渡回些靈力,加之二人之前亦傷了鄞半幺,故此鄞半幺一時亦討不著好。
鄺露正欲用惡靈壁收回惡靈,卻被仍在奏笛的彥佑及時傳音製止,告知眾惡靈依附著萬妖惡靈壁而存活,但若此時收回,蟾毒仍無法解。蟾毒經冶煉後與鮫尾蟾濁息和牙毒皆有些不同,必須直接煉化惡靈壁,方能解封被控的諸神。
鄺露苦笑,原是如此。
想來,扶槡猜測沒錯,這果真是她的大劫。她既是世上唯一可解蟾毒之人,便唯有她能將此壁煉化,解救蒼生於水火。妖靈凶狠,此般淬煉,定然凶多吉少。
念頭滑過腦中,她倏爾想起不妥之處,潤玉明知此事,卻欲將她推離今日的戰場,若是她不在,他要如何煉這妖靈壁?
她疑惑地看向彥佑,卻見彥佑意味深長回望她。她忽而想起萹鵲曾說過,已受牙毒者不會再為此毒左右,亦因此取了潤玉的血去作研。
晴天霹靂!
她倏而明白,潤玉定是要以自己的血替代純淨之物來煉化惡靈壁,玉石俱焚!這天下和她,他都要保,卻是以犧牲自己作為代價!
這才是他最後真正的賭局!
他在賭,用他的命,能換回她的!
必定是他發現樂曲能助他想起過去,才讓彥祐習得來對付染毒妖靈。星河纏綿那夜,他在她耳邊道“原來是你”,定然是他憶起往昔。他在奏折與前事中抽絲剝繭,想通了鄞半幺的計劃。為偷多些與她相伴的時光,亦是為思量如何保護好她及對抗鄞半幺,才一直騙她說什麼都想不起。他瞞著她,是因她絕不會同意他犧牲自己。
他寧願讓她誤會他,亦要保住她。若非她強今日趕來,臨淵台那夜纏綿,便是訣別!
稍縱即逝的念頭閃過,斷情絕愛丹,臨淵台,莫非!是他,喂自己服下的絕情仙丹。若不是因生下堇堇,將隕丹吐出,今日一過即是生死永隔,遍尋六界也再見不著他!
他考慮得如此周至,怕她傷心為她斷情,怕不能再護她將修為盡數給予,卻獨獨沒有想過,便是斷情仙丹也抑不住她愛他的心,他早已是她身與靈中不可分缺的部分!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潤玉,你即是天下。天下,亦包括你。
她將此音傳給他,收緊掌中的惡靈壁,將衛承的靈魄珠和蠱藤都催給定海金鍾裏的彥佑。
潤玉猜到她已想通前後,亦推斷出他的打算,咬著牙,握著赤霄擋住鄞半幺,回身向她喊:“露兒!不可!”語畢一掌將鄞半幺打倒,飛向她站立的殿柱。
他追上她,扣緊她皓腕:“我不許你再丟下我離去。”
“我從未丟下你。”她望住他水光瀲灩的雙眸:“我早將心放在你處,數千萬年,片刻未曾離開。日月昭昭,此心不改。”
鄞半幺追上長戟狠狠刺向兩人,他將她摟緊在懷裏往旁側閃躲,臂上卻遭了一傷。手中握的赤霄劍一揮,把接來的招式擋住。
他回身欲抓住她,紅袖卻從他指間滑落流去。她望向他背影,步步往後退到柱邊緣,輕飄飄浮在空中,懸在九宵雲殿上。
鄺露往下看向神情苦痛的諸神,又看向翩躚飛揚的白衣背影,百感自心間翻湧起,心疼,愛惜,動容,眷戀……難以割舍的情深與依戀交織,盤旋徘徊的情愫縷縷蔓延到四肢八骸,緩緩沉澱,最終隻餘寸寸絲絲入扣的不舍與相思。
她將自身尚存及人魚淚中的靈力催出,橘紅和靛青光芒混合靈力,在她舞動的紅衣間交纏縈繞。瀲灩紅衣禦風在空中翩然飛舞,青絲與裙裳如同在半空飄散開。
她如此美,似他在南天門外取下她頭盔,墨發潑灑,青澀地美,似在凡時嫁予他那日,嫁衣如紅曲般,傾城地美,似在星河裏與他徜徉纏綿,絕代柔情,耀眼地美。如臨淵台那夜,她說愛他時,千回百轉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