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仙娘看了眼太巳仙人,見他沒拒絕,小心翼翼將哭鬧著的堇堇交到潤玉手中。小娃娃分明還尚輕,卻像重重落在他心上溫泉浸開的棉花裏,濕糯淋漓。潤玉杏眸中釀滿漣漪,唇角的弧度似乎從未如此深。
堇堇到他手中瞬時止了哭聲,握著小拳頭蹭他臉頰露出笑意。分明是鄺露的月牙長眉和櫻唇,杏目又像他。他鼻尖與堇堇蹭了蹭,輕聲問:“太巳仙人的小孫女可有名諱?”
太巳仙人徐徐道來:“吾孫小名堇堇,小女道是,琭瑾好聽。”
琭琭如瑾瑜。
“琭瑾,琭瑾……”潤玉輕喃她名字,笑得輕風細雨,杏目閃爍的水光倏爾滑落,小女娃似聽懂他喚,牙牙地應,握拳不經意將他腮邊的淚珠蹭去:“露兒說得對,確是好聽。”
耳邊似是聞見她的溫軟的聲音——你並非一無所有,往後亦然。
“堇堇……”
不過這都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今時堇堇已漸漸長成了肉嘟嘟的小團子,粉唇軟軟一笑,糯糯地喚太巳仙人與眾仙娘:“仙祖。”喚得眾人心化成又潮又軟的雲,想起仍是未醒的鄺露,又淅淅瀝瀝下成小雨。
藥神萹鵲隔段時間便來一次,每次來他給的診斷都幾乎一樣。道是鄺露體內蟾毒已消,探知仙身靈魄亦無大礙。潤玉也依舊每次問為何她還不醒,萹鵲給的答案亦總是不相上下,他亦未見過此種情況,但為保險起見,還是慢慢待她醒來較好,不應將她靈魄提上太虛。又道多些讓相熟的人來陪她說說話,許能有助康複。
後來有一次,萹鵲說他遍尋天下醫書典籍,發現偶有記載,龍之逆鱗雖無用於術法,但是難得一見,能培元鞏固仙身的入藥良材。如今若無他法,不妨一試。
潤玉將幻彩眩目的月牙狀逆鱗交予萹鵲,他將其與其他藥材一道,煉製成藥粉融入她真身裏。仍是不見她轉醒,卻見她雙頰似是紅潤了些。
他又從太上老君處繳了新近煉好的九轉回魂金丹渡給她,亦是如舊。
潤玉日日上朝與巡視後,便是回璿璣宮陪著鄺露。他在鄺露床邊設了案子,將七政殿上的折子都搬來,就坐在床邊批複。他本已繁忙,但仍日日抽空修煉,一人煉兩人的分將修為渡與她。
每日他都會為鄺露撫琴,奏的是他習得鄺韻玉壺裏的仙音。
太巳仙人與眾仙娘日常帶堇堇來。潤玉雖是天帝,卻從來不許她像別人一般行禮,或尊稱他陛下。堇堇最喜歡這個豐神俊朗,笑容溫和,眸中流轉清風的仙君。日日來到璿璣宮,她便屁顛著向他跑來撲進他懷抱裏,甜甜糯糯地喚:“應龍仙君。”
潤玉見了她,彎起唇角,高興得半眯起和風習習的杏眼,將她抱過高高舉起。他自然寵她,幻化糯米糖予她吃,與她一道給鄺露念典籍,每日親授她閱卷,煉術,習字,下棋。偶爾潤玉也帶她一同巡視四海,他在忙,她則跟著與魘獸在旁遊玩。
潤玉教她同他一道為鄺露撫琴,堇堇爬上他膝頭,撫著琴弦問:“應龍仙君,我們日日撫給娘親聽的這首曲喚作什麼?”
潤玉一愣,他並不知曉,問了太巳仙人,翻了些典籍,亦無果。後來,他和風細雨淺笑道:“此曲名喚‘三賭令’。”
他與她三場豪賭,一賭愛,二賭心,三賭命,以愛換心,因愛得命,方贏得餘生相伴光陰。
有次,堇堇在姻緣府聽了她娘親與應龍仙君大敗妖界的故事,便央潤玉教她舞劍。潤玉教了她些,雖然她還太小,小肉手幾乎握不住劍,卻一板一眼地認真。
潤玉親手為她削了小木劍,一白一藍一大一小的兩身影練劍累了,他便將她肉乎乎的小身子抱起,淺笑溫聲道:“你娘親舞劍可好看了,像在朝陽裏起舞的流蘇火蝶一般。等她醒來,喚她教你可好?”
堇堇抱緊他白皙修長的脖子,糯糯地笑著點頭,她發現,應龍仙君似是總覺得,無論娘親做什麼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