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這山間的竹林裏住了好些時日,堇堇不但看到了上元節的花燈,還看到中元節的河燈。不僅如此,堇堇還見到萬花齊放的花朝節,包糯米粽子的重午節和放花火的年夜,這些日裏玩得不亦樂乎。
凡間過了一年,回到天界仍是下午,明明昨日才去過太巳仙府,仍覺得許久沒見太巳仙人和眾姨娘,三人便回了太巳府。潤玉將從玉虛穀帶的茶湯予眾人,他們見一家子又來,歡喜得合不攏嘴。
鄺露與堇堇練劍,潤玉則在旁與太巳仙人下棋,談朝中之事。太巳今已討閑職不再帶兵,給潤玉提的建議卻不知不覺少了許多圓滑奉承,多了肺腑諫言。於潤玉如今所處之位而言,可謂十分難得。
眾仙娘前去備膳,太巳仙人便教堇堇挽弓搭箭,堇堇學得認真,但畢竟仍小,尚未能似爹娘般每矢中的。
夜裏,三人就在府中用晚膳。一桌菜如常都是潤玉喜愛的,潤玉往鄺露碗裏頭夾,鄺露亦給潤玉盛湯布菜。太巳仙人與眾姨娘也沒閑著,一個勁往堇堇碗裏堆,一頓飯吃得可說是相當熱鬧。
飯後堇堇道要留在太巳仙府過夜,眾人給兩人大包小包帶了一堆點心糕餅回宮,兩人便牽手出了仙府。魘獸今夜想跟兩人回璿璣宮,兩人帶著鹿兒散了會步,潤玉將鄺露抱上鹿背,翻身坐在後頭,將她圈進懷裏。魘獸穩穩當當,馱兩人穿過暗林的浮光掠影,慢慢踱步回璿璣宮。
回到寢殿,鄺露替潤玉更衣,兩人靠得近,他驀地一把攥住她整理他衣衫的手,將她拉至身前扣住她後頸俯身吻上,吻落得又狠又急,她一時忘記了呼吸。
她抵住他胸膛,將腕上潤玉給她編的花環褪下。花環被施了凝時咒,一如他贈那日般鮮活好看,她正思忖著往何處收好,卻見潤玉掀開衾被,施咒現出枕下一小隔板,裏間正是她當年贈他的鄺韻玉壺。
見她驚詫的神情,他緩緩解釋:“從前先天後排過好些人來監視我,是以,最重要之物我都藏在枕下此處。”說著,他將堇堇編給他的花環也放在裏。
“如此一來,你與堇堇贈我的物什便都在裏頭。”語畢握住鄺露的手,將那花環也放進隔間裏,水仙花環成對煞是好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往後這隔間,便也是你的。”
柳葉眸中滿了動容,她在他肩頭落下一吻,挽住他臂膀嬌嬌軟軟靠住他。
他從後將她圈入懷中,碎碎在她耳畔輕言:“偶爾我也會想把露兒藏在此處,除了我,誰人都見不得。”
她背靠在他懷中吃吃地笑,隔間裏頭一畫卷落入她眼角,她好奇問:“這是何物?”
潤玉臉頰有些微紅,將卷拿起攤開,看向畫上那煙煙嫋嫋的霽藍衣裙女子,簪著叢叢簇簇小珠冠立於琉璃樹下,朱唇莞爾笑得溫婉,眼下的美人痣驚豔了時光。嫋嫋婷婷,形神兼具。是她作上元仙子時的模樣,她已有許多許多年未這般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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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身死後不久畫的。”他溫和的聲音輕得遇風即散:“那時日日想你,又不得見你。”
他修長的指撫上她細膩的櫻唇,指尖順延唇角紋路,細細摩挲她染上彤雲的臉頰,聲音裏融盡能溺死她的溫柔:“露兒,你的性命,是我等待許久,努力許久才救回的。前路若還有刀劍,我都願為你去擋,但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你答應我,往後,不要再那般不顧一切,可好?”
“好,我答應你。”她抵住他額,絮絮低言:“但我不要你為我去擋,你是我最珍視的人,我不許你不珍惜自己。我會學怎樣變得更強,漫漫上神之路若還有坎坷,我便陪你去闖,若前頭還有荊棘,我便與你一道將它砍去。你可否也答應我,不要再拋下我?”
“我答應你,以此為信。”他扣住她脖頸吻住,情動如撲來的浪花淹沒他心頭:“但露兒不必變強,不必那般勇敢,亦不必這般懂事。你是我的妻,往後便放心將一切都交予我,會我護好我們的家,護你和堇堇安康和樂,一世太平。”
“那,你我既互欠一命,就用餘生來償還彼此,如何?”她不甘示弱地抵住他,將他壓在塌上,伏在他心口。命運與情緣既早已不可避免交纏在一起,何懼福禍,荏苒,聚散。無妨互相虧欠,繼續不離不棄,相守相依。
“都依你。”
窗外白瓣櫻搖曳,又是一夜滿樹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