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
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是嚴絲合縫地青磚地麵,兩側一溜煙排開皂衣衙役如釘子般地一動不動,手中的風火棍在地麵上頓出宣威赫赫的氣勢。
當蕭卿晚走進大理寺正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
這種場麵,在內衛府的時候她見得多了,隻不過當時的自己是站在公案之後的那一個,倒還不覺怎樣,可如今換了身份,站到了公堂之下,卻發現那一份凝重與威嚴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不由得掃了一眼堂前用破席包裹著的,隻露出一雙腳的屍體,還有屍體旁跪著的那個哭得撕心裂肺呼天搶地的年輕人,見到了自己,一雙渾濁的眼睛竟是瞪出了血絲。
“你,你這倭寇!還我妹妹命來~!”年輕人驀地一聲大喊,不顧一切地就衝上來撕咬,幸虧被衙役們止住了。
蕭卿晚卻是眉頭大皺。
這個人對自己的切齒痛恨,即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也能感受得到。
這麼強烈的情緒很難做假,除非對方是一個高明至極的演員,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可對方的身份卻是一個普通的村民……
難道這個神崎伊織真殺人了?
正想著,堂上“啪”地一聲巨響,原來大理寺卿柳懿宗已經坐到了那明鏡高懸的大匾之下,卻是看也不看蕭卿晚,隻是把目光集中在堂前那位年輕人的身上: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還不速速道來。”
“回大人。”那年輕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草民劉二娃,祖上也曾是書香世家,後來家道中落,隻剩草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那一日我們信步海邊,見這妖女昏倒在沙灘上,便好心救了她,誰知……誰知……”
“誰知怎樣?”柳懿宗問。
“誰知這個妖女,不知為何竟看上了我們家祖傳的青花轉心瓶,企圖強搶。”劉二娃又道,“我拉著她苦苦哀求,結果被她一記窩心腳踹翻在地——大人請看……”
他說著,一邊拉起衣服,果然瘦骨嶙峋的身上有個木屐踹出來的紫印。
蕭卿晚頓時怔住。
還真有腳印……
“後來呢?”柳懿宗臉色一寒,硬生生地忍住了有如黑豹般熊熊燃起的怒火,用僵硬的表情問道。
劉二娃道:“我妹妹罵她恩將仇報,不料竟然惹惱了她,被她一刀殺死。”
說到這裏,劉二娃似乎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轉身又趴到屍體上痛哭不止。
而蕭卿晚的一顆心,則開始不斷地往下沉、往下沉……
難道這個神崎伊織真的還做過這種謀財害命禽獸不如的事?
正想著,隻見柳懿宗掄起驚堂木又是“啪”地一個山響:“你說的凶手,可是堂上這一位?”
“正是。”
“你說他殺了你妹妹,可有憑證?”
“有的。”劉二娃抹了一把眼淚,“當時我家裏吵得很凶,全村的人都看見了,大人一問便知。”
“本官辦案,自然有章程,不許插嘴!”
雖然訓斥的是劉二娃,然而柳懿宗的眼睛卻是狠狠地瞪著蕭卿晚,顯然已經信了八分。
如今東瀛正處南北分裂時期,在長期戰亂中失敗的南朝封建主經常組織武士劫掠中原沿海地區,這些倭寇滋擾地方,凶殘霸道,人人痛恨,謀財害命實在是再常有不過的事。
因此劉二娃的話一說完,不要說柳懿宗信了八分,就連蕭卿晚自己心裏也沒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衙役前去查問。
不多時,衙役就帶來了幾個村民,回稟道:“大人,已經查問過了,這些人都聲稱昨日的確看到這女人在劉家搶奪瓷器,刀殺劉二妹。”
話音剛落,那幾個村民也跟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嚷開了:
“不錯。劉二家的好心救了她,結果她見了劉二家的瓷器,當時就兩眼放光,企圖搶奪。”
“劉二娃上去拉她,還被她踹了一腳。”
“那女孩兒罵她,她惱了,結果一刀就把人殺了。”
……
一時眾口一詞,說得有板有眼。
柳懿宗麵沉似水地一甩驚堂木,壓下了滿堂雜音:“你說她強奪瓷器,可有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