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兒最終買了一匹蜀錦。

蜀錦的質地略不如鮫雲錦,但顏色與紋樣差不多。趁著天氣正好,她坐在窗邊,慢慢丈量,小心裁剪。

嫁給賀江半年,除新婚那幾天,他被迫留宿在新房裏外,此後再沒涉足正院。好在葉春兒有先見之明,趁他入睡後,悄悄丈量過他的身形,故眼下做的很是得心應手。

隻是,心一直很痛。

跟賀江的親事,其實是她厚著臉皮求來的。

去年初春,賀老夫人去城外上香,不小心遭到暗算,從山崖滾落,恰好落在正摘著野菜的葉春兒麵前。

葉春兒把賀老夫人背回自己家,細心照顧三日,然後見到了賀江。

賀江一身錦衣華服,麵如傅粉,眉如墨畫,眼角還生著一顆嫣紅的小痣,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仙人,隻一眼就勾走了她的魂。

盡管她救賀老夫人,是出於善心,並未想過索要報答,可當賀老夫人問她想要什麼謝禮時,她看著賀江,紅著臉答道:“我想要一個家。”

賀老夫人答應了。

她是當朝長公主,今上的姑母,跺一腳整個京城都要抖三抖,所以即便賀江已承襲爵位也無法違抗,隻能忍氣吞聲地娶了葉春兒。

但他並非一味的順從,哪怕同床共枕,他也從未碰她,納了世家出身的孫若嫣做妾後,他眼裏就再沒有她的存在。

其實賀江說得也沒錯,她不配,不配享受侯府裏的榮華富貴,不配做他的正妻,孫若嫣能與他彈琴作畫、煮酒論茶,極盡風雅之能事,她卻什麼都不懂。

她不懂琴棋書畫,更不擅交際,沒辦法給他長臉,唯獨一雙手還算巧,善揀草藥,女紅也還拿得出手。

但在出身高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們眼裏,這些完全是下人的活計吧?

“嗬,你買布匹,原是要給侯爺做衣裳?”窗外傳來一聲嗤笑,葉春兒抬眼,見孫若嫣抱著她的寵物貓,站在海棠花樹旁,冷冷瞧著她:“奉勸你一句,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強占著不屬於自己的位置,肖想著不屬於自己的人,是要遭報應的!”

葉春兒懶得理她,手中這件衣裳,她已足足縫製七天,隻差最後的收尾,便重新垂眸,拈針細細縫合。

孫若嫣看著她,眼裏掠過狠毒之色,快步走上前,拿起剪刀,惡狠狠地在衣裳上劃出一條口子。她用足了力道,鋒利的尖刃,甚至劃破了葉春兒的手背。

鮮血湧了出來。

孫若嫣麵露快意。

從進入安定侯府的那天起,她就恨上了葉春兒。

她是出身貴族的大家閨秀,卻被一個村婦踩在腳底,自此丟盡臉麵,備受恥笑,焉能甘心?哪怕不擇手段,她也要把這個女人趕出侯府!

手中裂成兩塊碎布的衣裳,遠比手背上的疼痛更令葉春兒憤怒。她紅著眼,狠狠瞪向孫若嫣:“孫氏,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若嫣衝她勾唇一笑,忽地舉起手中剪刀,又往波斯貓背上劃了一刀。波斯貓吃痛,淒厲地“喵嗚”一聲,掙紮著往外跑,然後被一隻修長的手撈了起來。

“侯爺,”孫若嫣嗚咽著轉身,柔弱無柳般撲入賀江懷中,“嚶嚶”哭訴道:“她竟然為了一件破衣裳傷害秀秀,您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