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江的眼睛,紅得像染了血,堪比地獄惡魔。

餘一隻覺毛骨悚然,幹巴巴地回道:“屬下剛剛把孫姨娘壓去地牢,沒來得及注意這邊的事情。”

孫若嫣!賀江神色猛沉,見眼前的大火一時無法熄滅,他轉身大步前往地牢。

地牢素來陰森,又因老趙的事情剛經曆過一場血洗,鐵鏽味撲鼻。孫若嫣被關押在最深處,可賀江一路走到盡頭,隻見牢房門大開,孫若嫣已不見去向。

“這……。”餘一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瞬間想明白前因後果,恨不得跪在賀江麵前自刎謝罪。

“馬上去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他一定要活剮了孫若嫣!

“是!”

餘一不敢耽擱,大步轉身出府搜尋孫若嫣的下落。

腳步聲遠去,賀江像再難以承受壓在背脊上的重量,踉蹌著跌坐在地,仰頭發出悲鳴般的嘶吼聲。

是他太自負,沒考慮到孫若嫣會在正院放火製造混亂,自己則趁機逃跑……聲東擊西,這麼簡單的計謀,卻毀了他的全部期盼。

他甚至不敢回正院去麵對葉春兒的殘骸。

他沒臉再去見她。

閉上眼睛,眼淚洶湧而落。黑暗傾軋過來,他的世界,再次變成永無天日的深淵。

他是安定侯,權勢滔天,錢財多得一輩子都揮霍不完,他擁有別人所羨慕的一切,可他永遠得不到別人的愛。

哪怕是生養他的父母,都不曾愛他。

他爹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卻終日駐守邊疆,直到戰死都沒回來看過親生兒子一眼。

他娘不堪寂寞,跟一個侍衛勾勾搭搭,隻把他當拖油瓶看待,連他高燒了也不管不顧,若非有個仆從心軟,悄悄遞信給賀老夫人,他早就變成一堆白骨。

可是,即便賀老夫人請來太醫,撿回他一條命,他娘卻因為被懲罰而懷恨在心,半夜三更闖入他房中,用麻繩把他捆綁起來,沉入池塘。

被救起來後,他就再不相信這個世界,也厭惡世上所有的女人。

這輩子唯一一次動心,就是在那座被積雪圍繞的深山之中,可再次遇見她的時候,他做了什麼?

他對她說:你長得真醜,不要站在我麵前礙眼!

她本來歡欣雀躍地笑著,看向他的眼神亮如星辰,還特意跑到外麵的菜地裏,摘了一碟西紅柿,清洗幹淨遞給他……可對上他嫌惡的神情,紅彤彤的西紅柿全部落在地上,血紅的汁水四濺。

那時,她是不是在心裏偷偷地哭了?

他為什麼沒能記起她來呢?為什麼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為什麼沒有稍微對她好一點兒?

賀江抬起手,惡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記耳光。他站起身,渾渾噩噩地往外走,不知怎麼就走到書房。

靛青色的外裳仍舊擱在案頭,他仿佛看見葉春兒拈著針,低頭一針一線認真縫製的模樣。他抓起衣裳,小心翼翼地抱入懷中,卻想起她嫁給他半年,他甚至都沒有牽過她的手。

胸腔裏撕心裂肺地痛,他哭至失聲。

不知過去多久,房門被敲響,門外的仆從稟告道:“侯爺,火被撲滅了。”

賀江慢慢抬起頭,眼底的悲痛漸漸沉積,他收拾好情緒,前往正院。心裏再自責,再不甘,他還是得去送她最後一程……然而,等斷垣殘壁被清理幹淨,卻沒發現任何屍體的痕跡。

葉春兒不在火海裏!

哪怕她極有可能已落在孫若嫣手上,但隻要她還活著,就有重逢的希望……賀江通紅的眼底浮起一點點亮光,像是即將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重新活了過來。

雖然恨不能當即前去孫府要人,但殘存的理智提醒賀江,他手裏沒有籌碼,衝動行事不僅救不回葉春兒,還會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必須得盡快掌握足以扳倒孫家的證據!

不過,在此之前,得先做件事情:“派個人去告訴孫若嫣,葉春兒每掉一根頭發,我就在她身上剜一刀……如果不想被千刀萬剮,就在我去迎接之前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