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妮佳淇兩姐妹不在家了,念書的孩子都不大在家了,溫家大宅一下子就空了。平時歡聲笑語、喧鬧嘈雜的聲音沒了後,家裏的老人又有點怪想的。
兩姐妹不在家後,鄭書文來的次數不像暑假那麼頻繁了。
高三開學頭幾天都是考試,整一層高三教室皆悶氣沉沉的,與連續幾日的陰天天氣對應著。
下午最後一場考試,是英語。
這會兒,非常悶熱,窗戶大開,外麵無風,全靠吊扇轉著借個涼快。
趙嘉原半伏在課桌上,轉弄著手裏的金屬中性筆,無心在意這一門他老學不好的課程,在意的倒是在講台監考的英語老師,見過一兩次,是別班的。
這是一位個條修長、模樣斯文的男老師。
也許……也許這會是佳妮表姐中意的那一款?她日記裏不是那麼寫著麼:「他隻是在那兒坐著,什麼都沒做,隻憑斯斯文文的模樣,叫我一眼都難以挪走。」
趙嘉原將臉半壓在冰涼的試卷上。
仍然想不通,十九歲的女生為何能喜歡上一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社會新聞裏從來都是,老男人喜歡年輕的少女。
不該想的事情想過了頭,天天惦記著,像要解個難題,非要解開不可。而其他的,一塌糊塗——英語試卷,連選擇題abcd也不花腦力瞎填了,直接交了個白卷。
開學一月時間,三番兩次地,英語不及格,又逃掉英語補習,連帶著其他門科成績也下降,班主任不得不告知家長,終於惹惱趙崇生。
趙崇生帶著成績單回家,甩在溫雅的辦公桌上,讓溫雅來說說兒子。
溫雅很少插手孩子的事情,一向是自由放養,要什麼給什麼,物質、精神都充裕得很,但不插手不代表什麼都不清楚。
溫雅看了眼趙嘉原這次開學大考的成績單,過了一會兒,手頭上繼續忙自己的工作,一邊問趙嘉原這次考試考差了的理由。
“為什麼不光是英語考差了,連數學、物理都考差了是為什麼?”
趙嘉原站直了身子,“就沒考好啊,下次——”
溫雅抬起頭,“你知不知道,從上學起,你數學從來沒差過,這是你第一次考差了。”
趙嘉原愣住了。
溫雅看著他的臉,語氣不輕不重地,“現在你是靠這個家吃好喝好玩好,要什麼有什麼,且不需付出,你不好好珍惜機會利用好,日後時間一到,你身上但凡沒有一點價值,你看看你能怎麼活?不管是在哪個家,都不養廢物的,你也知道。”
趙崇生眉頭一蹙,“溫雅,你好好說,怎麼說這個——”
溫雅臉上沒表情,“趙嘉原,你明白了嗎?”
趙嘉原明白了,又不明白。
明白的是溫雅說的話,不明白的是溫佳妮。
針對溫佳妮的“暗戀”,趙嘉原的同桌給了他一個大概挺靠譜的答案:厄勒克特拉情結,俗稱戀父情結。
同桌說那天開學考試監考英語的男老師,去年高三就有女生暗戀他。那個女生,就是戀父情結,和男老師從高一相處到高三,情愫悄然滋生。
至於為什麼知道是戀父情結,是那個女生找校內心理醫生時,大概是被誰發現了,一傳十、十傳百,一下子全校都知道了。為了保護那個女生,男老師申請停職了一年。
同桌又說,戀父情結,不是因為父親太好,就是父親太糟糕。一些女生心理的缺陷,往往都能在父親這角色身上找到蛛絲馬跡。1
對佳妮表姐的父親,趙嘉原一點印象都沒有,唯一的印象,那是個久臥在床的病人。
趙嘉原覺得自己怕是魔怔了,想這些不該想的東西,可誰叫他過目不忘,那日記裏凡是寫得漂亮的句子,他是記得一字不差,害的自己總忍不住想——漂亮,漂亮,真漂亮。漂亮可人的佳妮表姐,怎能喜歡姓鄭的老男人?
從溫雅的工作室出來,趙嘉原被放在地上的吸塵機絆了一跤。傭工聽到聲音,從裏間出來,忙忙收拾。
趙崇生從後麵一巴掌掃了過來,“走路你都能開小差,你腦子裏裝的什麼?”
趙嘉原暴躁了起來,傭工沒來得及收拾的水桶,被他一腳踢翻。汙濁的水全傾灑在昂貴灰白的地毯上,傭工臉色一白,手忙腳亂地清理。
“趙嘉原!”趙崇生隨手抄來東西就要揍他。
趙嘉原抱頭蹲下,冷靜了幾分,看了眼傭工,煩躁地揮揮手,“你先走吧,這跟你沒關係,我來弄。”
傭工一臉難色,在趙崇生許可後離開了。
趙崇生抬腳踢了下蹲著的人,“你媽說你幾句就這樣了?還不能說你了?又沒罵你。”
“媽隨便幾句話,抵過你一萬句廢話,殺傷力百分百。”趙嘉原卷起濕噠噠的地毯,直接塞進水桶裏,拎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