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將要結束,第七天的早晨,天色未亮,溫佳妮早早地便去了車站,無聲無息地,除了家中的保姆李媽,誰也沒打擾到。
鄭書文開車來,打算送兩姐妹去學校,才發現閣樓已經沒人了。
溫雁覺得奇怪,又怪佳妮不懂事,走的時候也不曉得跟家裏人打聲招呼。
趙嘉原拿著溫佳妮落下的那本英文小說,要去閣樓還給溫佳妮,順便道歉,聽到溫雁的話,他站在樓梯上,頓了頓。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想,那天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佳妮表姐又是那樣厭惡他,怕著他,一定是不肯再回來了,再回來恐怕也得是學期結束。
高三生,學業繁重,又有趙崇生盯著,漸漸地,趙嘉原便沒什麼精力再去想佳妮表姐的事情。
每逢周末學校放假,家裏有孩子們鬧騰著,在本市大學念書的同輩姊妹偶爾也會回來,見此,趙嘉原也隻是偶爾地忍不住想一下鄰市f大離這兒有多遠……
月份越往後,考試是越來越頻繁,在學校待著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他便不大去想不適合自己想的事情了。
別院裏間書架上的那本《lolita》,漸漸地積了灰塵,襯得它更破舊了。
轉眼入了冬,臘月氣溫驟然下降,南方天氣時好時壞,前不久還是晴天,一下子就變陰天、雨天,冷得很。
冷地教人懶了起來。
家裏的人出去再回來,那是一點兒都不想再出門了,寧願窩在家裏享受暖氣,不願再動;也有一些人好動,冬天不像夏天,日子要比夏天無聊一些,無事可做,那是找樂子的好動——佳妮的小叔叔溫延知遊手好閑,仗著家裏人慣著,花錢大手大腳,身邊女友頻繁地換了模樣。要是說他,他又能扯一些大道理出來,能把家裏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溫延知每回來一次,二姑姑是一定要說他的,這一天卻不說了,是因為開心。
佳妮的二姑父梁顯在單位升了職,二姑姑一張笑臉擺一天了,巴不得要大家都知道,但又怕老爺子說她做事高調了些,便隻在家裏安排了酒席慶祝,邀請一些跟家裏關係不錯的親戚好友過來。
既要擺譜又要低調,那也隻能跟家裏頭的人顯擺了。
男人心裏是不大喜歡搞這些的,可妻子喜歡,他也就不表露出來。
況且,這譜子擺出去了,有人來巴結,他站得高高在上的,不痛快麼?瞧瞧,當初一個外地人,窮小子,入贅了溫家,靠得是溫家的二小姐,吃得飯是軟的!誰也瞧不上他!但那又怎樣呢?他站得高,瞧不起他的那些人,如今低的是多了去了,遇到了事兒,還不是要低聲下氣地來。
——比起佳妮表姐那小兒科的荒唐心事,這溫家一家子人背後的醃臢故事那是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趙嘉原和溫雅一樣,既不熱衷家裏的事情,卻也要在表麵上過得去。
酒席辦在了周末,正好是趁著家裏孩子們放假,上桌的菜都是孩子們中意的口味。
鄭書文也被邀請來了。
在席間的,除了幾個在外地上大學、工作的沒回來,家裏頭其他人都在。不願意來的,二姑姑就拿“麵子”壓著人,不來就是不給她麵子,誰敢不來呢?
溫雅任人倒酒,看了眼身邊心不在焉的趙嘉原,抬手輕拍了下他後腦勺,“想什麼呢?好好吃飯。”
趙嘉原興致不高,“嗯”了一聲,拿起筷子。
一旁的趙崇生特意舀了小碗烏雞湯送到溫雅麵前,催著她趁熱喝下,全然不像白日裏那樣對兒子關心了。
溫雅難得在家,那不算聽話的兒子是有多遠滾多遠。
坐在不遠處的溫雁和二姑姑聊起了同在女校的佳淇、佳雯。
天氣冷了,佳淇冬天的衣服沒帶幾件,要風度不要溫度,溫雁很擔心。
她轉過臉,同坐在身邊的鄭書文說,打算找個時間去一趟學校,給佳淇送幾件厚衣服。
鄭書文端著小小的瓷杯,陪著老爺子喝了幾口白酒,暖意往臉上湧。
他忽然問道:“那妮妮呢?”
趙嘉原耳朵就跟招來了風兒似的,聽到鄭書文的聲音,眼睛一抬,朝僅隔著三人之位的鄭書文、溫雁身上望過去。
溫雁說:“妮妮呀……不用擔心她啦,她缺什麼可以隨時出校門自己買嘛,回頭我打電話跟她說說。”
鄭書文微微點頭,“也是。”
喝的明明是果汁酒,酒精純度很低,趙嘉原卻把自己喝得頭重腳輕。
酒席一散,趙嘉原從佳雯那裏得到溫佳妮的微信號,為掩飾自己的目的,還故意要了其他人的微信號。
申請添加好友,隔好久才得到佳妮表姐的同意。
這樣一來,趙嘉原就覺得自己和佳妮表姐多了一層聯係,不光是稱呼上的那一層虛假的親戚聯係,還有可以通過電子工具聯係的那一層……可是,這分明是比稱呼上那一層聯係更虛的呀。
晚上的f大圖書館,仍是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