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醒來, 天已亮了,窗簾拉著一半,從另一半往外頭看出去,灰瓦屋簷上頭的天是極淡的藍色。
溫佳妮喜歡淡藍色早晨, 這意味著今日會是個極好的天氣。
可是現下她腦袋暈暈的, 沒有閑心欣賞外頭的好天氣, 坐在床上, 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她從床上下來,趿拉著小白鞋,踮著腳往外頭走。
途徑梳妝桌, 她頓步, 側過身來,在橢圓梳妝鏡中看到自己的臉, 幹幹淨淨, 沒有酒後的狼狽與疲憊。
意外地, 一身輕鬆, 連昨日哭過的眼睛也沒有顯腫, 是誰趁她睡著的時候照顧她了呢?
溫佳妮摸摸眼睛, 瞥到貴妃榻上的舊舊的蒲扇, 怔了一下, 恍然若失。
原來,昨夜那場衝天大火不是夢,連縱火犯趙嘉原的出現也不是夢——
應該這麼說,那是她這位“天真幻想家”造出來的另一個現實,便不當做是夢了,是現實, 既殘酷又夢幻的現實。
隻有她一人知道的另一個現實。
溫佳妮忽然開心起來,轉過身去,拉開門,扶住門框,小腿往後一抬,彎腰提上鞋跟。
到前廳去,見到家裏幾位長輩和爺爺都在,溫佳妮過去一一打聲招呼。
大伯母說:“佳淇呢,還沒有起來嗎?”
昨晚她並沒有跟佳淇一起睡……
“我去叫佳淇。”順便洗漱、換衣服。
佳淇早早就醒了,隻是賴在床上玩手機,看到溫佳妮回來,看了一眼,目光又鑽進手機裏去。
“你昨晚上哪睡去了?”佳淇問。
溫佳妮背對著佳淇,從包裏拿出洗漱護膚用品,“後屋那邊的客房。”
“後屋?”佳淇困惑,“不是說後屋都是趙家那邊的親戚麼,你怎麼跑那去了?”
“我昨晚喝了酒,暈頭轉向——你還玩手機?”溫佳妮不大自然地轉移話題,幸好是背對著佳淇。
“待會要一起吃飯,對了,你什麼時候走?”
佳淇終於放下手機,“不走不走,好不
容易出來一趟,哪有那麼快就回家,回家天天上補習班——喔!天哪!饒了我吧。”
一麵說著,一麵跟著溫佳妮一起進衛生間,把洗漱用品全擺在洗漱台上。
姐妹倆並排站在鏡子前,妹妹比姐姐要矮一些,模樣上有幾分相似,臉龐子是一類的,鼻型是最相似的,嘴型和眼睛是最不相似的。
若是兩人都留一樣的發型、同款衣服,或許會被當成雙胞胎。
佳淇觀察鏡中的兩人,忽然說:“姐,你長得真好看。”
溫佳妮看了眼鏡子,“少來。”
在家中,佳淇極少誇人,突然誇起人來,也不像是真的,像是說笑話,教人聽著隻覺很突然,很奇怪。
佳淇哈哈笑幾聲,又說:“姐,你以前高中怎麼熬過來的?小時候以為過了小學,作業會減少,沒想到比小學還要多,成天考試,考差了還喊家長來開會,公開處刑,簡直要人命——臉皮薄的人,說不定會跳樓自殺。”
佳淇用一種很冷漠的表情說著這些話,她是打從心底裏討厭念書,又不得不念書。嚴格來說,也不是討厭念書,而是討厭被逼著念書,像是跟父母做一個人生交易似的,身不由主。
溫佳妮答:“都一樣。”
“熬不過來會怎麼樣?”佳淇輕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念書……”
“不念書你想做什麼?”
“念書有什麼用,結果不還是打工。”
“不一樣。”溫佳妮不想把自己所理解的道理說給佳淇聽,這無異於是強行給佳淇灌輸她的想法,不合適。
她歎氣,“佳淇,如果不念書,那麼你現在未成年,你想做什麼呢?”
佳淇眼神空茫,不及片刻,“好了好了,姐,我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