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號聲一個個熄滅了。
那具恐怖的身影漸漸靠近,纏繞著霜雪,血炎和蒸汽,在滿地殘骸火焰的印襯下,真如地獄惡鬼。
維奇離鄭文遠隻有一丈遠,抬手便能削去他的頭顱。
不過他卻沒有立刻動手,顯然殘存的記憶讓他認識這位對手。
即便到此刻,鄭文遠也沒有哀嚎求饒,也沒有痛罵一番,而是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今武漢之殤,武漢之恥,皆是我鄭某人能力不濟所致。我死不足惜,然今夜之仇,來日定當有人來報。犯我華夏者,雖遠必誅!”鄭文遠仰頭直視著眼前的魔神,怒目圓睜,大義凜然道。
文遠終不愧華夏英雄之稱號,終其一生,都已捍衛華夏為己任,至死不渝。
維奇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他緩緩抬起了手臂。
一陣寒風吹過,鄭文遠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時間仿佛突然停止了,他能看見那停在半空中的利爪,其上還閃著森森寒光,可吹毛斷發。
“鬧劇該結束了,小子!”
在鄭文遠的視線之中,維奇緩緩回身,但回到一半便徹底定住。
透過露出的間隙,那是其今後永生難忘的場景。
寒天,霧雪,一劍自虛空而來,猶如出洞之蛇,電射而至,劍氣縱橫,“哧哧”響聲不絕於耳。
隻見那劍好似在廣袤無邊的草原上奔馳的野馬,竟然越來越快,剛開始劍身尚能清晰可辨,到後來隻見劍光繚繞,卻看不見劍身在哪兒,這並非劍光遮住了劍身,而是劍的速度太快,一閃而過,隻留下一道痕跡。
最令人吃驚的是,奇詭的劍勢並未生出龐大的排斥力將四周的雪片推開,雪片仍然正常落下,毫無阻礙地從劍身的上方經過,可是落到下麵空間時卻變成了形狀各不相同的碎片,飄飄悠悠地墜落。
那劍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穿過風雪,瞬間而至。
維奇的身形與那劍相比緩慢得如同不在一個時間維度。
“嗤!”
劍穿過魔神的眉心,從其後腦骨貫穿而出,再次消失於虛空。
維奇身子一晃,眉間噴射出鮮血和蒸汽,頹然倒下。
就這樣死了?
耗盡上萬將士和無數資源,卻背未沾地的魔鬼就這樣被一劍刺死了!
時間仿佛又恢複正常。
維奇眼瞼閉合,周身血炎消散,再無呼吸,身子如玉柱倒,丈許高的身體轟然倒下,然而一雙手穩穩扶住了這具屍體。
鄭文遠駭然望去,隻見一個穿著寬大黑色風衣的男人俯身抱住了維奇,雖然僅隔著丈許遠,卻看不清其藏在黑暗中的麵目。
“閣下是誰!此妖禍亂兩地,必須將其粉身碎骨!”鄭文遠說道。
男人抱著維奇的屍體立起,身形挺拔魁梧,遮蓋了鄭文遠眼前的月光。
陰影下的男人仿佛看了鄭文遠一眼,隨即便轉身緩緩離去。
“此事已了。望將軍保重。”話音未落,男人和他懷裏的屍體便徹底消失於虛無。
鄭文遠怔怔地望著男人離去的方向,又是一陣寒栗,如果說維奇是可見的恐怖存在,那麼一劍誅殺他的男人更像是審判一切的死神。
接著他又環顧四周,入目所見盡是死狀淒慘萬分的將士,那一顆顆頭顱死不瞑目,眼中還帶著生前最後一刻的恐懼,留戀,悲傷,憤怒......
這一幕是多麼的熟悉,仿佛多年來的夢魘再次變成了現實。
五年前的羅山一戰,世人皆知他們擊退了娜迦一族,遏製了他們的野心,卻不知那一戰有何其慘烈。
其中細節鄭文遠已經回憶不起來了,他也不想再去回憶,但是腦海中留下的就是眼前這副相似的景象。
身邊的戰友都戰死了,橫屍遍野,隻剩其一人獨活。
那一戰後,他被稱為華夏英雄。
英雄,是如此的閃耀,閃耀到人們看不清他們的背後。
若掐去刺目的光芒,世人會驚愕,英雄的背後是一片殘騎裂甲,是拄著長槍或站或跪,遍體鱗傷的剽悍戰士,是一顆顆血淋淋的頭顱......
一將成,萬骨枯。
英雄的背後,是無數人捧著燃燒生命散發的微光。
英雄的閃耀正是由這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微芒彙聚而成。
獨活下來的鄭文遠心中悲愴萬分,再次大聲仰天痛哭,哀嚎聲傳遍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