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魂夜(2 / 3)

我抬頭,看見一道破敗的土坯牆,牆上寫著幾個大紅字:"晚婚晚育,少生優生。"我們已經到村口了。

村口有一道影背牆,上麵白底紅字刷了不少黨的標語。說來也奇怪,我們剛剛越過這道影背牆,後麵的旋風就戛然而止,再也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我們兩個已經累到了極點,即使知道旋風就停在後麵不遠。可是實在走不動了,雙腿一軟,紛紛倒在地上開始喘氣。

我看著牆上的標語:"在黨的領導下昂首闊步邁進二十一世紀。"再看看風力不斷減弱的旋風。不由得歎道:"沒想到,一道影背牆把它擋住了。"

文闖躺在地上閉著眼,接話說:"嗯,估計是標語比較厲害,跟道士畫的符一個意思。"

我歎了口氣:"要麼說一物降一物呢。怪不得我爸讓我爭取入黨,原來黨員有這麼多好處。"

文闖的聲音很疲憊:"是啊,連鬼都怕。真麻痹牛。"

我們兩個一邊說,一邊盯著那旋風,風力減弱,灰塵落下,漸漸露出一個人影來。

我們兩個很恐懼,偏偏又再沒有力氣逃走,隻好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影。人影並不靠近,隻是在影背牆劃出的界限之外徘徊。

我背上的汗像是海浪一樣,一撥一撥的冒出來,撐著地的手肘不由自主的抖動。

那個黑影麵目模糊,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他舉著一個手電。

手電的光照到我們兩個身上,變成一個黃色的斑點,然後,我聽見黑影問:"是……哪家……的孩子?你們……是……哪家的……孩子?"

我忽然想起文闖剛剛講的故事,脫口而出:"完了,這是王大膽。"

我話沒說完,文闖忽然撲上來捂住我的嘴,但是這時候已經晚了,王大膽的手電忽然熄滅,緊接著,我聽見幾聲似笑非笑的聲音。然後,周圍恢複了寂靜。看來,它已經走了。

文闖的手死死的捂著我的嘴,我聞見一股濃烈的墳地味,還有酒味。

我把他的手推開,緊張的問:"怎麼了?"

文闖的表情在月色下顯得很古怪。

我全身汗毛直豎:"文闖?你可別嚇唬我,又怎麼了?"

我聽見文闖咽了口吐沫,然後說:"天下,你可能有麻煩了。"

這句話聽得我心裏一沉,但是我還是強忍悲痛得問:"到底怎麼了?有話直說。"

文闖說:"我奶奶告訴過我,剛才王大膽這種情況,是冤鬼有心願未了,所以故意和咱們說話,如果誰也不搭理他,這事也就過去了。可是你偏偏搭話了,他就記住你了,以後,他可能會纏著你。"

我聽的心裏一陣陣發涼,但是這時候也隻能揮揮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反正它不敢進村,大不了以後晚上不出門了。"

文闖歎了口氣:"也隻能這樣了。"

我們在地上躺了一會,然後掙紮著爬起來,身後就是村委會,我們兩個步履蹣跚得走進去了。

文闖走進去之後,一屁股坐在旗杆下麵,看來實在累得夠嗆,估計一會就要睡著。

我已經忙活了大半夜,又受了驚嚇,肚子早就餓了。我推推文闖:"唉唉唉,別睡啊,給我弄點吃的。"

文闖心不在焉:"你自己找唄。"

於是我爬起來,去屋子裏找吃的。

這裏是村委會,也是姚文闖的家。不過千萬別誤會,文闖和官老爺們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文闖之所以能住到衙門裏邊來。全都靠他的奶奶:姚媒婆。

姚媒婆一生說媒,但是她不是給活人說媒,而是配冥婚。冥婚這東西很玄,配的好了,地下人保佑一家安康,配的不好了,鬧騰的全家不得安生。

姚媒婆不識字,不知道天地五行,不認識八卦陰陽,可就是憑感覺,能把冥婚配的妥妥貼貼。一來二去,十裏八鄉全都知道王莊有個姚媒婆,有真本事。基本上我們桐柏縣的冥婚全讓姚媒婆包攬了。

可是這樣也有個壞處,再沒人敢娶姚媒婆這樣的女子,神神鬼鬼的,放到家裏多可怕。姚媒婆從三十歲就開始夜夜哀歎:從來都隻有老寡婦配冥婚,我年輕氣盛,一心要闖蕩出個名堂,結果落得這麼個下場。

姚媒婆到老,最終也沒有嫁出去,好在她收養了姚文闖。兩個苦命人算是湊到一塊了。文闖的父母是誰沒人知道,從小和姚媒婆相依為命。

據說在二十幾年前的那場運動中,姚媒婆忽為了保命宣布不再給人看婚,大夥也沒有太為難她,後來改革開放了,姚媒婆也沒有重操舊業,可能是當年給嚇怕了。然而,老婆子年老體衰,沒有什麼生計,以前看婚攢下來的東西也慢慢花光了。到最後,破房子長滿了篙草,隨時有倒塌的可能。姚媒婆幾次找到村委會,希望村長書記救濟一下,但是總也沒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