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樂(1 / 2)

年陌塵歪頭,那樣子仿佛依舊還是年幼的孩童,懵懂無知又天真亦然,墨發繾綣著他如玉的肌膚,勾勒出一縷一縷的誘人稚氣。禮堂裏暗色的光,讓他灰粉色的眼都沉了幾分,看不出情緒的模樣無端溢出幾分軟意。

纖細的少年指骨分明,捧起她的手時微起的經脈更是好看而惑人,仿佛被那百年匠人精心勾勒,指尖瑩潤骨節清清,皆是如畫的風情。

“一直以來小依都該相信我啊?”

他仿佛十分疑惑,卻還是將阮棉依按在了一個位置上,頗有些得意洋洋地開口:

“這個位置能看清我,你坐在這,我的位置就是你旁邊這個,我已經和老師說好了,你不要跑,我很快回來。”

他說著,指了指台上似乎還在做準備工作的幾個人,直到看到她點頭,他才仿佛放心一般朝後台走去。

阮棉依有些呆愣,不遠處的幾個女孩似乎也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幾個狀似學生會的人從舞台上走過的聲音都分外清晰,耳膜甚至隨著踏上木地板的輕微響動而顫抖起來,突然就覺得周遭靜的可怕。

陸陸續續來了越來越多的人,經過她身邊時甚至還有幾個打量了她幾眼,隻讓阮棉依覺得渾身不自在。

很快幕布拉起,再次拉開時,白色的鋼琴前便坐了一個紳士而優雅的黑衣少年。

直到此時,阮棉依看到那個低垂著眼瞼仿佛圈出自我陰影的少年,才第一次覺得,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讓她有些陌生了。

明明總是在心底否決,但是隻有這樣看著他的時候,她才敢直麵自己的心思,就像一息尚存的人,祈求著總能得到救贖。

幾乎是第一個音起的時候,就知道是幾乎耳熟能詳的鋼琴曲《卡農》,隻是這個輕快的彈法像極了她喜愛的George Winston,聽時總是讓人仿佛能看到Barbara Gabler在天堂起舞,用四季更迭彈奏的Pachelbel笑著用滿懷愛憐的眼神望著她。

最悲痛的心情,在少年的指尖翻飛,卻讓人無端覺得溫暖而幸福,就好像他的演奏同樣隻為一個人,一個來不及抓住的人。

年陌塵閉著眼,似乎投入而忘我,表情冷淡而安靜,仿佛在奏著最後一曲,緩下來的調子隻讓人覺得心髒放停,不由得屏住呼吸。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眼裏,都隻有那個蒼白精致的少年,用最小的安靜撥出最大的悲愴。

一曲終了,他半撩眼瞼帶出惺忪之感,最後的鞠躬微笑完美而矜持,直到他退場,整個會場才仿佛回過神來想起一陣接一陣的掌聲。

阮棉依不是第一次聽他彈琴,卻是第一次仿佛帶入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記的分明,他以前彈曲子哪怕技法極好,也是從來不帶情緒的。他的音樂裏,聽不出感情。

所以如今,果然是有什麼變了嗎?

她想著,那個黑發少年卻是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換上了寬容的白色運動服,彎著腰跑到她身邊空位,笑著小聲開口:

“小依,我彈得好不好?”

阮棉依看著他,由於是第一排,舞台的燈光自然而然的落了一隅在他身上,仿佛謝幕時的恭敬依舊在流淌聚集,隻有他的眼睛依舊如同快要隕落的星辰。

那裏麵空空蕩蕩,還是她熟悉的模樣。

不由得,她鬆了口氣,習慣性揉了揉他的軟發,帶了哄小孩的意味:

“很好聽,比以往都好聽。”

“是嗎?”他似是滿足地眯起眼,“班主任挑的,我還怕你不喜歡。”

是嗎?原來不是他自己想彈的啊。阮棉依看著他注視著台上反射出熠熠彩色燈光的雙眼,明亮清澈仿佛容納所有,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陌塵同學,你彈得真好!可以教教我嗎?”

“對啊對啊,沒想到當初不是你勉強的啊!”

“陌塵同學,我覺得《卡農》還是用原……”

幾乎是在迫不及待等他們說完,周圍幾個人都湊了過來,有男有女,看起來應該是年陌塵認識的人,隻是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阮棉依。

本來互不認識,她也不太在意,隻瞥到他似是微笑著遊刃有餘,便集中目光到了台上。

此時的台上是一個男生在唱歌,不知道是不是發揮不好,有好幾次不在調上,台下便是不時傳來嬉笑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五光十色的燈讓人看不清他細微的表情,但是阮棉依在這麼久與年陌塵的相處中很容易發現了他的小動作,緊張又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唱完了全曲,鞠躬下台時有些精疲力盡的模樣。

其實聲音也挺好聽的。阮棉依想著,卻在那人抬頭時與他對視了。

或許是因為注視著他的人太少,而她的位置太顯眼目光又太專注,他很容易發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