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裏,茶釀盛行的時候,就有過喝死人的先例,就是因為濾水取汁的茶葉發了黴,摻進酒水裏,致人中毒死亡,這,也是茶釀漸漸銷聲匿跡的主要原因,在經濟發展的同時,貧苦人家也有了更多的選擇,不必被迫飲用存在安全風險的茶釀,故此喝的人越來越少,做的人更是寥寥。
白爭沉默了幾秒,“劉有金給您的茶葉,還有剩餘麼?”
老頭兒有些難為情,“有。”
說著,起身走到屋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鐵盒兒來,打開盒蓋兒,裏麵平鋪著一層幹茶。
白爭把盒子放到鼻尖處聞了聞,確實是普洱,“送來就是這樣兒?”
“我自己蒸的,釀酒得用鮮茶濾汁過水。”
“......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在路上,宋青樹給老坊主做了詳細筆錄,他和白爭都沒有預料到,眼前這位花甲老人,居然就是六十年前姥山火塘案的凶手施華!想來也是命運愚弄,周望望、施華兩人,在時隔大半個世紀以後,居然又在同一個案子裏,變相的相會了。前者幼年喪父,老年喪夫。後者,少時莽撞,暮年糊塗。
施華的身體欠佳,一路上走走停停,爬山的時候最是費力,宋青樹和白爭兩人輪流背負,這才得以回到鄔棚鎮派出所。
把人交給孫敬嚴,又把茶葉給了樊梨花。起初白爭還擔心蒸煮會使黴菌消失,但是樊梨花說,要想通過高溫殺死黃曲黴,起碼溫度要達到二百六十八度,普通酒坊的蒸煮器具根本沒法實現這個標準,所以說,如果是茶葉有毒,那麼依舊是可以檢測出來的。
此時,楊鼓等人也已經公幹歸來,他們審問了幾個二月初三當天曾經去參加長龍宴的村民,結果和設想的差不多,他們一致認定茶釀並沒有在桌麵兒上出現過,包括劉老煙。
白爭和宋青樹曾試圖和劉老煙交涉,但都以失敗告終。他就是不肯承認,這瓶酒,是自己帶去長龍宴的。
可是,一味的矢口否認就有用了嗎?案子查到現在,大家夥心裏都已經有了大概,之所以追究,隻是想完全搞清楚當天的情況,可劉老煙的不配合,讓白爭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複審施華,白爭針對普洱茶葉的問題做了詳細拷問,施華滿臉自責,“動手的時候,我也看過,鮮亮的,沒有黴,那就是苞穀……唉,事兒都出了,說什麼都是晚的,你們說怎麼辦,我老漢就怎麼辦吧。”
普洱茶也是農作物,潮濕變質會產生黃曲黴,但是如果想要生出毒死人的量,那起碼得完全腐敗才行,施華雖然年老,眼神卻沒啥問題,白爭有些納悶兒,難不成真是自己想錯了?
最終還是樊梨花的化驗結果幫他打消了疑慮,茶葉上,附有高濃度的黃曲黴毒素。
“葉子上沒有發黴,但是卻有毒,這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事先把茶葉放在高濃度的黃曲黴毒素裏浸泡,再晾幹,同樣可以保證葉表無菌黴,而且毒性依舊強烈,這是跟我的化驗結果吻合的。”
白爭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晚前,大家夥兒聚在大院兒裏湊活了一頓,這幾天是鄔棚鎮派出所整年裏最熱鬧的時候,光是嫌疑人就扣了四個。
“李鳳竹可以先放了。”白楊交代,眼下沒有實證來指控李鳳竹,一直押著不是那麼回事兒,就算村民們可能對二十四小時的時限不了解,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一樣隨叫隨到。
白連山前腳剛把李鳳竹送走,陳幺就把劉有金帶來了,進院兒的時候東張西望,好像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本來以為這次審問白爭是挨不著邊兒了,沒成想孫敬嚴居然沒有披甲上陣,是楊鼓主審,本來是要帶一個宋青樹的,但這完蛋玩意兒吃了老帕所的婆婆菜拉肚子,就換成了白爭。
“這瓶茶釀,是你從西陽酒坊定製的吧。”楊鼓指了指桌兒上的酒瓶。
劉有金點點頭。
“根據酒坊坊主的口供,釀酒所需的茶葉,是你送去的?”
“不是,我沒有向他提供任何東西,隻是墊付了定金。”
白爭皺眉,楊鼓卻依舊麵不改色,“真的沒有提供任何東西?我勸你老實交代。你們村,一共也沒有多少普洱茶樹,各家各戶都當寶貝,這種買賣一查就通,到時候更難看。”
劉有金也硬氣,“我都說了,茶葉不是我送去的,你們要查就查。”
沒成想楊鼓也是個爆脾氣,看到劉有金這種態度,立馬就起了火,指著劉有金的鼻子道:“呶,這就是給臉不要臉了!我告訴你,你這茶葉我還真的熟!甭說葉底,就衝這幹香,沒個三五十年的老茶樹都難產!你們村兒有一棵,那是白爺家的,往北三十裏路,母羊山上有一棵,再往外,上蘭陵,賣這種老茶的鋪子,就一家!城西故香樓!就是多費點功夫,逮著算你的,逮不著算我的,不過咱也把醜話說前頭,到時候再求爺爺告奶奶的要什麼寬大處理,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