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北鮮少打架,但是沒人敢欺負朱小北,按她的說法,她是屬於“氣宗”那一流,純以氣勢壓敵。她破門而入之後,廢話不多說一句,一個籃球朝人紮堆的地方砸了過去,頓時把裏麵的人都給鎮住了。沒有人再動手,這是當然的事,因為這地方是“更衣室”,而那些男生之所以挑選了這裏來解決私人恩怨問題,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這裏是個“隱秘的地方”,女孩子絕對不會出現,更何況帶著一群圍觀者挾風雷之勢破門而入的女孩子。他們用於打架的手這個時候隻有一個用途,那就是慌亂地遮掩著自己。江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得以脫身,當然,他的脫身是在他倉促地套上衣服之後。這樣尷尬的情景使得他率先衝出更衣室並途經朱小北身旁的時候,那句感謝的話猶豫了很久,還是說不出口。
事後,朱小北才從“八卦電台”台長大妞那裏得知,這場糾紛無非是一次爭風吃醋的事。隊裏的一個男孩子喜歡隔壁班的漂亮女生,那女生卻對江南頗有好感,本來就排外且對“小白臉”看不順眼的隊友們便找了個機會蜂擁而上,群起攻之,最後被朱小北“曝光”於眾人之前。
朱小北對大妞吐著苦水:“我要是早知道為的是那些破事,我才不那渾水,這江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盡招蜂引蝶幹無聊的事,活該挨揍。”
大妞卻很久都沒能從一群光溜溜的男同學的畫麵中回過神來。
其實朱小北的後悔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男生們的爭端來得快去得也快,友誼的出現更是莫名其妙,朱小北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再到球場的時候,那群打籃球的男生已經在籃筐下跟江南混成了一團。
江南沒有理會隔壁班的漂亮女生,這是大妞後來告訴朱小北的,但是江南開始對朱小北表露出好感和親近之意,卻用不著大妞多嘴,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
球場上流汗的時候,他搶下了她的籃板,卻會對她微笑;運動結束後,他有時會給她遞一瓶水;本該是她擦黑板的日子,他會主動走上去拿起黑板擦擦得幹幹淨淨;放學的時候他會抱著書跑到她和大妞的身邊,說:“小北,我就住在你們家附近。”
朱小北自詡聰明,但是對這個變化卻茫茫然不知所以,在她還渾渾噩噩的時候,她已經和大妞一塊沒出息地吃了人家整整兩大袋的葡萄幹。在搭訕中,她才知道新疆人不是都長得高眉深目,那裏有許許多多跟她一樣的漢族人,還有一個叫作“新疆兵團”的名詞。神秘的喀納斯有成群的牛羊,連綿不斷的葡萄田,一望無際的向日葵在夕陽中輕擺,荒蕪的大漠和戈壁中藏著生機勃勃的綠洲。她還知道在他父母工作調動前他生長的那個南疆城市盛產雪白的棉花,距離塔克拉瑪幹沙漠隻有一步之遙,傳說中的絲綢之路就在他們足下,美麗得像瓷娃娃一樣的維族少女有一雙夢一般的眼睛,還有羊肉串、烤狗魚、紅燒羊排、烏蘇啤酒……
大妞在差點留下口水之後悄然消失,隻剩朱小北一人常常在江南的描繪中傻傻地想象那個神奇的地方。
別人都在傳,江南喜歡朱小北,他一直在朝朱小北靠攏,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朱小北卻覺得是無稽之談。她和江南在一起的時間大多數是打球,籃球、乒乓球、羽毛球、排球……單獨聊天的時候她想得更多的是美麗的南疆,無邊的遼闊天地,還有不可思議的阿爾泰大尾羊―吃的是中草藥,喝的是礦泉水,穿的是皮革服,睡的是綠地毯,走的是黃金道,住的是水晶屋,尿的是太太口服液,拉的是六味地黃丸―而不是這個外表看起來文弱的男孩。
可是大家都在那麼說,越說就越起勁。江南和朱小北,多麼不可思議的一對,但又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一對。
漸漸地,每當他們倆出現在一起,旁邊就會有人擠眉弄眼曖昧地笑,當他出現在她身邊時,“識趣”的同學就會自動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朱小北頭都暈了,好端端的多出些莫名的事讓她心煩,所以她索性眼不見為淨,體育場去得少了,回家的路上就隻跟大妞大聲地聊,江南插不進話去,隻得無奈地走開。
朱小北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了,誰知道某個周末的下午,她在家百無聊賴地看《天是紅河岸》,卻聽到有人在外麵喊她的名字,她一頭霧水地去開門,江南笑著站在外麵,遞給她一袋東西,“我爸原來的一個同事從那邊捎過來的葡萄幹,我知道你喜歡吃。”
從來還沒有男生到家裏來找過朱小北。小北出於正常人的禮貌剛將他請進屋來,她那剛出去買菜的老媽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風聲,恰恰好趕回,唯恐女兒年少無知被人哄騙失身,用一把芹菜將一臉狼狽的江南狠狠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