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事件之後,朱小北才認真地去思考這個深奧的人生問題,江南真的喜歡她嗎?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方麵的事啊。
她破天荒地不恥下問請教大妞,大妞也頭一回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情商優勢回答朱小北:“他喜歡你,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朱小北沒有想過早早地喜歡一個人,更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江南,她的兄弟朋友很多,心卻還是個從來沒有人進駐的角落。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她才開始偷偷打量這個人,很奇怪大西北的風沙為什麼沒有把他的麵孔變得粗糙。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江南有著最柔和的眉眼五官,明明是漢族人,頭發卻有一點自然微卷,柔軟的劉海半覆著明朗的雙眼。
那段時間,朱爸爸買回了一個傻瓜相機,朱小北愛上了攝影,她拍下身邊一切喜愛的或有趣的景致。某個課外活動的午後,江南獨自站在籃球架旁的樹下,怔怔地望著別處,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出神。他的側麵有著完美的弧度,朱小北的相機留下了這個瞬間。
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可以有無數種可能。朱小北就是在這一刹那怦然心動,她也說不上是為了什麼,如果非得有個理由,也許隻是因為他那一刻的側臉。
高二下學期的全校男籃賽,朱小北所在的那個以彪悍出名的班級所向披靡,一路殺進了總決賽,因為性別的原因,不得不降格為觀眾的小北跟大妞一塊在旁邊呐喊助陣。兩支球隊實力相當,比分咬得很緊,最後幾秒,江南一個三分球為本班奠定了勝局,身體卻由於激烈的爭奪而跟對方的一名球員發生衝撞。哨聲吹響後,原本就為了冠軍之戰而打紅了眼的兩邊,在這個導火索點燃後迅速扭打在一起,場麵極度混亂。
“我靠,你說他這樣從來不喜歡打架的人為什麼偏偏老惹那麼多事?”朱小北對大妞說道。她看著江南被對方三個以上的男生壓倒在地,再也管不了那麼多,撥開眼前的人就擠上“戰場”,直奔江南,連推帶罵地扯開那幾個衝著他來的男生,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這時裁判和老師都出現了,朱小北護著江南,朝對方怒目而視。朱小北在學校人緣極佳,且都是一個學校的球友,對方好幾個男生她都熟識,其中個別甚至還是她的好朋友,他們不會對朱小北動手。但那個時候,就連大妞都幾乎以為“氣宗”高手朱小北會“破功”地給對方幾腳。可是朱小北沒有,她所有的剛性和悍勁在江南的眼皮底下通通使不出來,竟然徹底地化為無形。事實上,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得想打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初識的時候自己為什麼要踢開更衣室的大門,而不能以一種更羅曼蒂克的方式翩然出現在他麵前?就像瓊瑤阿姨的小說一樣,即使是撞在一起頭碰頭地撿地上的書這種老土的情節,她也可以接受。
她查看了一會兒江南身上的傷,甚至連對方球隊隊員已經預料到的那句“輸了就打架,算什麼男人”的怒吼也沒有說出口,她按捺著說了句:“別打了行嗎?”就拽著江南走出了球場。
她說別打了,真的就沒人再繼續打下去了。不是因為朱小北的一句話多麼有震撼力,而是那些了解她的人都在為她的表現而大跌眼鏡,哪裏還顧得上打架。
目睹這一切的大妞最後對這戲劇性的場麵做出了畫龍點睛而又讓朱小北吐血的點評,她說:“我算是明白了,朱小北啊朱小北,原來你彪悍的外表裏麵藏著一顆溫柔的少女心。”
大妞的話雖然有著讓朱小北恨不得掐死她再自殺的肉麻,但是卻一點也沒錯,朱小北那顆“溫柔的少女心”讓她沒辦法在江南麵前動粗。
那時她也更深刻地發覺,她是真的喜歡上了江南。
那一天,炎炎的夏日似乎吹著春天的風。朱小北跟江南離開了人群,走到僻靜處,平時侃起來話多得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她,忽然什麼都說不上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很久之後,她看著臉上有傷的男孩,才埋怨道:“你啊,真是沒用。”
由於這場鬥毆在惡化之前被及時遏製,老師隻把它定位為男孩子在球場上的小衝突,教訓了幾句,並沒有做出嚴厲的處理。晚上,恰逢周末,朱小北他們舉班在小飯館裏為冠軍慶祝。臉上傷口已做處理的江南既是球隊傷員,又是得分的功臣,自然被一幫同學灌了不少啤酒。他酒量明顯不行,幾杯下肚已經滿臉通紅,最後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間,很久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