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之心結(1 / 3)

“你要把店轉讓出去?”桔年手裏還攥著剛脫下的工作服馬甲,麵露愕然。

方燈說:“確切地來講,我是想把店麵轉讓給你。”

“我?”桔年知道自己重複老板講話的樣子一定呆到了極點,她局促地笑了笑,“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我不會再回來了,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更適合做這裏的下一個主人。”

桔年沒有吭聲。她在這家布藝店整整幹了八年,從一個普通的店員到店長,早已經把這裏當作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她兢兢業業地工作,哪怕店裏的大小事宜她甚至比身為老板的方燈更為清楚,都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她隻知道自己需要這樣一份收入,而當初因為背有前科四處找工作無門,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方燈給了她機會,更給了她信任,這才使得她得以無風無浪地安然度過這些年。

現在連方燈都要走了。桔年不敢多嘴問她要去哪裏。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她的雇主和恩人,但對於對方的事她知之甚少,當然,從其他店員那裏她並非沒有聽說過關於老板的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可這都跟她沒有關係。她和方燈最長的一次談話來自於到店裏應聘的那天,當時,年輕得讓桔年大感意外的女店主也是這樣把她單獨叫到店麵一側的小休息室裏,問她是從哪裏學到的縫紉技巧。桔年老老實實回答說是在監獄裏,對方竟沒有流露出驚訝和懷疑,而是露齒一笑,說自己是從孤兒院學到的這門手藝。

桔年從沒有想過方燈會舍得下這個小店,因為她說過,她關於家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唯一清晰的隻有一扇垂掛著厚重暗紅色簾子的窗,她無數次在夢裏奔跑著想要靠近那扇窗,掀開窗簾看看她眷戀的地方,然而每次都在手指觸碰到窗簾的那一瞬間醒來。那暗紅色簾子的窗口是她關於往事僅有的寄托,可惜現實中怎麼挑選拚湊,都找不到和回憶中完全吻合的布料。方燈開玩笑說這就是她執意要開一家布藝店的原因。

莫非她已經找到了她的那扇窗?

桔年沒有問出口,方燈那如貓一般狡黠的眼睛卻仿佛已窺到她心中所想。

“或許是到了改變的時候。”方燈笑得很曖昧,語氣裏若有所指,“我們都一樣。”

桔年不知道她刻意強調的那個“我們”暗指什麼,前一陣韓述又厚著臉皮到店裏來接她,當時距離下班的時間還有十來分鍾,他大大咧咧地進到店裏,還和與她一塊當班的店員聊得不亦樂乎,逗得兩個小姑娘嬌笑連連,正好被臨時到店裏看看的方燈撞個正著,他還以為來的是個客人,笑嘻嘻地上前打算給對方介紹店裏的貨品,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店長。桔年當時都恨不得挖條地縫把他塞進去。

想到這裏,她的臉心虛地泛紅了。方燈都看在眼裏,說道:“你也該為將來打算,你不可能永遠做一個布藝店裏替人打工的店長。”

“恐怕我拿不出那麼多錢。”桔年實話實說。她對這家店確實有感情,然而畢竟心有餘而力不足。

方燈說:“我對你開出的價碼並不是天文數字。桔年,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但是要快,我等不了太久。”

一路上,桔年都在想著方燈的話。桔年是個遵從於慣性的人,改變對於她而言並不是個令人愉悅的詞彙,然而如果方燈要走,布藝店易主是必然的事,想要維持現狀最理想的辦法莫過於盤下這間店。她很難克製去想,要是她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店會怎樣,尤其是一間八年來她日複一日投入心血的小店。

方燈開出的價碼低得超乎桔年的想象,她暗想,要是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她的老板並不缺錢,所謂的轉讓金,更多地像是一種托付的形式。但桔年也確實是囊中羞澀。因為撫養著非明,這些年她並沒有攢下什麼錢,最後一筆積蓄也用在了料理平鳳的後事上。現在她僅有的財產莫過於幾年前斯年堂哥轉到她名下的那套房子―“小和尚”生於斯長於斯,困住了她所有思念和牽掛的房子。

她心裏有事,又習慣性地低著頭,走過家門口的小商店時,差點被財叔的大嗓門嚇得左腳絆到右腳。

“我說桔年啊,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要留你們家韓述吃飯了。”財叔的語氣裏暗含責怪,仿佛她是個不稱職的妻子。

桔年抬起頭,果然看到韓述從財叔小商店前圍著的一圈人裏閃了出來,不用說,“股神”又在向淳樸的“城中村”大叔大媽們傳經布道了。他們對於他的熱愛要遠甚於在此生活了多年卻獨來獨往默默無聞的謝桔年。因此,桔年也不願意和搖著蒲扇的財叔解釋韓述是不是“她家的”的這個問題,這隻會引來街坊們更多的調侃。

韓述與她並肩朝老房子走去,笑著說:“我餓死了!”

“可是我吃過了。”桔年沒有騙他,她確實沒預料到他會來。事實上,幾年前他們剛有過一場爭執,更確切地說,是他剛大發了一場脾氣,差點又一次踢壞老屋的破鐵門,那怒氣洶洶的樣子仿佛是鐵了心要和她老死不相往來―至少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