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同以為,這是於蕭留給他的唯一回憶。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於蕭重逢,還是在事業的低穀。
方予同靜靜地看了許久,然後呼出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切號給林木發了一條語音:
“我會離他遠一點。”
窗外天色已暗,冰櫃裏早就沒有啤酒,方予同難得想要放縱一回,便步行前往海大校門外的helens。
算算時間,方予同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酒吧了。
剛剛七點,helens裏的人並不多,方予同剛踏進去就聽見老板的聲音:“咦,圓老師?”
許久沒人這麼叫他,方予同有些恍惚地朝老板點頭:“好久不見。”
老板又驚又喜:“還真的是你啊!我就說很眼熟,差點不敢認。想喝點什麼?”
眼熟是因為五年來方予同的長相毫無變化,甚至還越長越嫩似的,而不敢認則是因為帽簷下透出來的冷冽眼神。
“莫斯科騾子,度數高一點。”
“好嘞!”
方予同在酒吧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口罩拉到下巴處,露出削瘦鋒利的下頜線。
五年時間讓方予同由外到內地褪去青澀,比如臉頰的嬰兒肥,和愈發鋒利的性格。
清涼的薄荷味道混進酒精滑入喉嚨,帶著股苦澀,幾口下去就有些頭暈。
唯一沒有長進的,就是他差勁的酒量。
酒吧裏的裝潢也沒變,還是木質桌板,和有些晃眼的霓虹燈光,隻不過時間還早,店裏沒什麼人。
恍惚間方予同就好像看到於蕭擋在他身前的樣子,帶著渾身的戾氣,囂張得要命,可卻在看向方予同的瞬間緩和幾分。
方予同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裏,也許是想丟掉一些揮之不去的記憶,可到地方才發現,這些記憶隻會源源不斷地往上湧。
比如他記得於蕭坐在靠牆的單桌,自己被搭訕時,他正舉著手機,被方予同誤會是在偷拍。
比如那時的方予同單純但不失戒備心,卻在這裏第一次見於蕭時主動提出和他加微信。
回憶一件一件往上湧,方予同隻能一口一口灌酒,喝到胃裏直犯惡心也不停。
演戲並不容易,方予同就放肆一晚,明天又要戴上麵具。
周圍不知何時嘈雜起來,方予同的餘光裏闖入一隻手,和一杯橙紅色的雞尾酒,不輕不重地推到方予同麵前,“帥哥,拚個桌嗎?”
“抱歉,”方予同頭也不抬,“有人了。”
那人輕笑一聲:“帥哥,婉拒也不帶這麼敷衍的啊,你都一個人坐了兩個小時了。”
方予同握著杯子,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抬眼看向於蕭曾經坐過的地方,“我在等人。”
那人俯身撐在方予同的桌上,“這杯我請你,加個微信唄?交個朋友。”
“不約炮,”方予同淡淡道,“直男。”
“都一個人來helens買醉了,還是直男啊?帥哥,你不知道這四舍五入是個gay吧嗎?”說著朝方予同靠近,“我技術很好的。”
這聲音不大不小,引起那桌一陣哄笑,方予同漫不經心地掃一眼,頓覺荒唐。
五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人來搭訕,幾個人在圍觀,隻不過不會再有於蕭了。
方予同拉好口罩起身,帽簷下的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遲鈍的感到一陣頭暈和惡心。
那人卻來了勁,不依不饒地攔在方予同麵前,“別害羞嘛,玩玩而已。”
方予同的臉色降到冰點,緊了緊拳。
打一架,再差不過直接送上熱搜。
大不了就退圈,反正他假人當夠了。
正想著,那人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掀起,頭頂的霓虹燈驀地刺進方予同的眼裏,然後又被一個更高大的身影擋住。
五年的時光猛然折疊,碾碎方予同故作冷靜的偽裝。
手腕被一隻微涼的手握住,方予同怔怔地看向熟悉的身影,由著那隻微涼又骨節分明的手將他拉到身後。
一如五年前。
方予同莫名泛起一陣鼻酸,掙開於蕭的手腕,側頭不語。
餘光看見於蕭叼著半截煙,眯著眼俯視那人,對方明顯不服氣,氣勢洶洶地湊上前來,“草,你他媽誰啊?”
和他一桌的那些人也都站起來,要不是具體細節不一樣,方予同甚至以為是他穿越了。
方予同一低頭,就看到於蕭因攥拳而青筋暴起的手背,在他朝那人揮出去的前一秒一把握住,轉頭喊:“保安!”
手中的拳霎時卸了力,“你幹嘛?”
“我不需要你幫我擋什麼,”方予同說道,“五年前不用,現在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