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一杯牛奶很快端上來,店主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繞了兩圈,試探著開口:“真巧啊,好久沒見過你們倆了。”
於蕭不鹹不淡地掃他一眼,店主也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聳了聳肩離開,還順便帶上了通往一樓的門。
“不會喝酒就別喝,”於蕭把那杯牛奶推到方予同麵前,“吃的虧還少麼?”
不少。
方予同這些年生活習慣非常不健康,晚上不吃東西已經成了習慣。
一杯酒下肚後胃裏火辣辣的疼,喝了口熱牛奶才有所緩解,索性打開話匣,“你為什麼突然辦選秀?”
“想辦就辦了,哪有為什麼。”
方予同輕輕呼出一口氣,以往都能忍住的疼痛此刻格外難以忽視,嘴上卻沒表現出分毫:“不做你的導演夢了?”
“綜藝節目導演也是導演,換個心情而已,我和霍導一樣,找不到心儀人選寧願不拍。”
方予同的指尖握緊了些,“五年都沒找到麼?”
於蕭定定地看著方予同,低聲道:“沒有,隻有你。”
眼瞧著話題又要朝著五年前的事上偏,方予同皺了皺眉,反問:“這節目和別的有什麼不同麼,還是說也是資本賺錢工具?”
“你怎麼想?”
“你是導演,節目的理念取決於你。選秀投入少回報高,擠得頭破血流也正常,隻不過……我很難想象你做這些。”
於蕭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又從冰桶裏拿了瓶啤酒出來,在桌邊使勁一敲便開了蓋,“我的想法就是,拒絕資本幹預。”
方予同一愣,仿佛聽到什麼天方夜譚,“選秀節目拒絕資本?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不要命的理想主義。
“聽上去很難實現吧,所以我才來找你。資本這種東西,隻對資本家是好的。我想辦一場隻靠實力和能力的選秀,拿作品出來說話,而不是被捧起來的流量。”
方予同眸光一閃,神色比剛剛緩和了不少,“挺有意思的。”
“找你也是這個原因,”於蕭又叼了根細煙,“和你這麼多年做的事一樣,你應該懂。”
方予同自嘲般笑笑:“娛樂圈打工人罷了。”
“下個月初官宣,各地海選,海城是第一場,你要來嗎?”
“於導,我好像還沒和你簽合同。要是我不來,你這節目也不辦了麼?”
“嗯,”於蕭坦言,“接手就是因為你。”
這一套直球下來把方予同打得有點蒙,他印象裏的於蕭不僅沉默寡言,而且向來說的比做的少,心思很難揣摩。
相反,曾經的方予同坦坦蕩蕩,毫不畏懼又直截了當,如今卻變得和曾經的於蕭一樣。
“合同我會簽的,”方予同說道,“不過於蕭,走出這裏之後,以前的事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抱歉,我不做沒有把握的承諾。”
於蕭像是喝得多了,原本深邃晦暗的瞳孔蒙上了一層水光,看上去比平時亮了很多。
方予同不敢和他對視太久,但這麼匆匆一眼,也看清了他眼中的自己。
“我們會合作愉快,但我不保證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不過你要是願意,我可以陪你裝。”
於蕭的聲音原本就沙啞,酒後更是要了命的蠱人,曾經方予同對這樣的聲音毫無招架力,幾乎是言聽計從。
可現在,方予同卻隱隱有些怒氣:“我沒有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睡一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圈子就這樣。”
“方予同。”
“那些黑料你應該都清楚,所以於蕭,我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我了,事情在我這裏也早就翻篇了,沒你想象的那麼死去活來,也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於蕭眼神一暗,“這樣最好。”
聽見他這麼說,方予同的心情非但不輕鬆,反而更沉了,湧上一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情感。
“不早了,”於蕭看了眼手腕上的舊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離這裏很近,於導還是關心自己吧。”方予同撐著桌子起身,遲鈍地感受到胃裏的抽疼,太陽穴也很脹。
於蕭敏銳地捕捉到他動作的不自然,眉頭一緊,一把捉住方予同的手,發現冷得嚇人。
怪不得一直握著裝熱牛奶的玻璃杯。
方予同甩開,剛想說什麼,於蕭卻猛地站起身,另一隻手貼上他的額頭,這才發現劉海都被冷汗沾濕了,幾捋粘在一起。
“你怎麼了?”於蕭一臉嚴肅,“胃疼?”
方予同咬牙忍著痛搖頭,口罩卻被於蕭往上拉好,帽簷也被壓低了些,“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