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雲看著蘇千玉寬闊的背肌,晃了一下神,曾經那個長相軟萌軟萌的小正太已經長大、趨於成熟,如掛在枝頭沉甸甸的果實,再也找不見當初那朵傲然於風雨中的花朵痕跡。
渴望將他摘取的人已經出現。那位失落的小小公主孤單的蹣跚在沙漠中太久了,如今她鼓起了勇氣,踮起那雙尋覓了太久的腳尖,伸出那雙飽含著渴望的小手——是真實綠洲,還是殘酷的虛幻,都等著她去判斷。
他不能在她做出判斷之前,將她目前唯一的希望和目標擅自挪走。那樣的話,對於在絕望中不停幻化出新人格來求生的雲鳳而言,太過殘酷——她的支離破碎,全是他梗然於胸的罪孽。作為贖罪,如果她愛錯了人,背負了罪,那麼他願做擋箭牌,掩護著將她從世俗中放生出去。
因為,她是他蘇千雲流落在眼前的親生女兒啊!
不管十六歲的他想不想要——她的母親花纖雲都堅持生下了他們三胞胎。
肚子是她的,她想生就生;記憶是她的,她想忘就忘,真是個任性的青梅竹馬啊。
那天在花家的林中,那挽著花纖雲的孩子一定就是花小鳥吧,雖然能從蘇雲鳳的照片中窺見她相同的麵貌,但第二次真實的看到她,她的個頭卻已經快要趕上了她母親了;第一次偶遇到她時,她坐在醫院候診廳的椅子上,還隻是個手握玩具睡意朦朧的兩歲幼兒。
在母愛的庇護下,她活得比雲鳳、雲龍單純快樂很多吧。
即使已經三十二歲,蘇千雲也不曾想過要做任何人的父親——從小看著父親蘇百祥家庭禍害般的行徑,他已經受夠了並不相愛的家庭關係。
曾經,年幼的他失去母親之後,隻有青梅竹馬花纖雲陪在他受傷的心靈左右,但十六歲的他卻以愛之名傷害了她。然後,他去了美國讀書,留下受傷的她,獨自麵對懷孕的後果——如果不是DNA鑒定報告擺在眼前,他確實無法相信: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人家的爸爸!
可是,對於花纖雲而言,“莫名其妙”並不是一個輕巧的詞,它不能遮蔽他當初確實沉溺於她體內的事實,他可以一走了之,而她卻被體內萌發的種子牢牢的抓住移動的步伐,像個容器一樣被迫奉獻出她的身體,獨自忍受無助和痛苦——毫無疑問,他對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這世上,從古自今對女性最大的汙蔑就是“婊子”,哪怕她是被強迫的,可是她還要要忍受被汙名化。不知這蜃景區的人,當初是否也這樣對秀麗如水仙的她如此的指指點點。那不僅是他的青梅竹馬,還是他孩子們的母親。
他沒有解救苦難中的她,為了撫慰良心上的不安,他選擇了用墮落來麻痹情感,從一個身體到另一個身體,男男女女,燈紅酒綠,有多少歡愉就有多少空虛,他永遠的失去了那個善解人意的花纖雲。
現在,工作之外他隻想瀟灑快活,不想為任何人負責,誰想追他隨便追,愛理不理那是他的自由,可“孩子”卻是世界上不得不去負責的存在——這罪過的證明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曾讓他感到絕壁深淵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