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已過,萬物複蘇。
最後一封捷報傳來,霍頃瀾凱旋而歸。
五日後,入夜時分,帝於棠棣台設慶功宴。
赴宴的路上,惜蓉有些心神不寧:“娘娘,霍頃瀾出征幾個月,如今雖然班師回朝,但鬱百歲的肚子已經那麼大了,你看原先的計劃是不是……”
許貴妃橫了她一眼:“肚子大了怎麼了?太醫都說了,隻要過了三個月就可以行那事,鬱百歲從太醫那得了準信,耐不住饑渴也是有的,到時能怪到誰?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怎麼如今越來越不濟。”
不是越來越不濟,而是計策實在陰毒,說不定就是一屍兩命,若是剛剛有孕時還好,可如今那胎兒都要降生了……
惜蓉到底沒敢把這些話說出來,垂頭應了聲是。
……
進了殿,果不其然,鬱百歲正端端穩穩坐於帝側。
那曾經是她的位置,是唯有她才有的殊榮。
許貴妃死死捏著惜蓉的手,心底冷哼,就讓這賤人得意一時。
惜蓉痛又不敢表現出來,吸了口冷氣道:“娘娘,我們去那邊坐吧。”
許貴妃心氣不順的坐到了下首位置,對麵正是黎妃,兩人相視一眼,各自移開了視線。
……
宴席過半,還有兩個位置空缺,遲遲不見人到。
殿內氣氛漸漸有些尷尬,大臣那邊議論紛紛,就連許貴妃都有些沉不住氣了,暗怪父親不該如此不給皇上麵子。
祁嵊卻若無所覺,兀自觀舞品茶,手指還在桌案上有節奏的打著拍子,偶爾低頭和身邊人說幾句悄悄話。
再觀鬱百歲,嫻靜的聆聽著,唇邊淺笑淡淡,不時給他布菜添茶。
兩人仿佛自成一個世界,半點不受外界打擾。
直到哈哈一聲大笑傳來,甲胄作響,有人進殿。
為首須發半白的髯麵老者,可不就是老安王
其後跟著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人,麵容冷峻,目若寒星,正是這次慶功宴的主角,都郢候霍頃瀾。
老安王既不跪也不參拜,徑直入座後又大笑了幾聲:“老臣和女婿多聊了會兒,故而晚了些時候,皇上不會怪罪吧。”
祁嵊勾唇,神色算得上和悅:“無妨。”
“這些勞什子歌舞不聽也罷……”老安王摸著下巴上的短髭,眯眼道:“既是慶功宴,皇上打算給都郢候什麼嘉獎,我這女婿為國盡力半點不含糊,這次更是九死一生,撿了半條命回來的。”
他們說話的功夫,霍頃瀾百般克製,目光還是不受控製的落在帝王身側。
見她隻淡淡垂眼,心底不禁漫上一層又一層的苦澀。
祁嵊將手中玉盞輕輕放下,“依老安王來看,該封個什麼呢?都郢候年紀輕輕如今已是鷹揚將軍,孤實在想不出……”
“不如就柱國將軍。”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老安王不以為意:“不瞞皇上,臣已老邁,近來常感體力不濟。頃瀾他英武善謀,很有老臣年輕時的風采,最適宜接我的班不過。”
謀私到這麼光明正大的份上也是奇了,是真把朝廷的官位當成自家的了,還想父傳子、翁傳婿不成?
更奇的是皇上竟然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就依老安王所言,封霍卿為柱國將軍。近來民間有言’南有黎耀江,北有霍頃瀾’,有這兩員大將,王爺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孤亦可安枕無憂了。”
“正是,正是!”老安王哈哈大笑。
滿堂文武,有人麵色如灰,有人諂媚相附。
唯有呂相端坐於老安王對麵,眼皮都沒抬,像個泥塑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