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字,簡單明了,卻承載著太多太多。
不再看他,她單薄的身影,在風雨中瑟瑟發顫,飄搖著,愈來愈遠……
彷徨地伸出一手,他卻隻來得及抓住一縷清風,還有那冰涼黏濕的細雨,膩在指尖,令人煩鬱。
而她的那抹微笑,多麼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猶記得,攻下東都之時,他帶兵闖入城樓中。明晃晃的寶劍,閃動著森冷的寒光,橫在一名膽小官員的脖頸之上。
“誰是東都守城江遠道之女江書婉?告訴朕她在哪裏,朕便饒你不死!”他厲聲喝著,帶著來自地獄般的震懾力。
重重疊樓之後,銀鈴輕響,彩帶飄飄。內堂之中,她穿一襲月白色水紋綾波裙,外罩一件蓮青披肩,緩緩步出,宛若初夏一朵蓮花悄悄綻放。頭發鬆鬆挽著,隻斜斜插了一支墨色的簪子。
驚豔的容貌,婉約的氣質。那日,也是這樣,恬靜的微笑,她紅唇輕啟,“我就是江書婉……”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雨,越下越大,冰涼的雨水似要將天地間的一切湮沒,鳳翔頹然立於山坳間冰涼的枯葉之上,隻覺得自己的心,也好似這落葉一般,再無可依。
而鳳絕已是將清幽強行拽上馬,揚鞭啟程,急欲送她回府治傷。
至始至終,他與清幽,各自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清幽渾身虛脫,再也無力反抗,隻得任他帶走。心中不解,究竟鳳秦國的皇帝與那名東宸國的絕色女子,有著什麼樣的恩怨糾葛。
鳳絕亦是臉色凝重,不知所想。
情愛,夾雜在家國仇恨之中,便是這般無奈罷。
想恨,卻又愛著。想愛,卻不可以。
如果,殺父之仇,是不共戴天。那麼,弑兄之仇呢?還能共存於同一片藍天之下麼?
這一刻,他迷惘了。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身前的人,依舊是冰冷的表情,連帶身子,亦是可怕的冰冷。
陡然回神,他夾緊馬腹,奔馳在了天地之間。地上,已是積蓄了深深的水塘,隨著他們的縱馬奔騰,身後,揚起重重雨簾,漸漸將那兩抹仍在雨中掙紮的身影掩蓋……
……
養傷的日子,平淡且無趣。
寒風漸烈,天,一天天冷了下來。
清幽在窗前佇立良久,轉身走近軟榻,緩緩坐下。未到初冬,屋中已是點上了爐膛,暖意融融,而她的手卻依舊冰涼。也許,心更涼。
那日鳳絕將她送回府中,喚了人來替她治傷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爐膛中,一塊燃燒的竹片突然爆裂開來。“啪”地一聲讓清幽一驚。抬首間,卻見一枚飛鏢已是牢牢釘在她耳側的床柱之上,上麵懸著一張微微泛黃的紙。
她取下,凝眉看過之後,便丟入那爐膛之中。
騰然竄起的火苗,頃刻間便將那紙吞沒殆盡,隻餘一片焦黑。
燃燒的火焰,慢慢騰起一層霧氣,讓她的眼前一片迷蒙。
烈焰與迷霧在眼前交織,令她的心中一陣苦楚,一陣迷惘,又是一陣隱痛。軒轅無邪,終於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