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純白枕間尚留有他男性的氣息及一絲碎發,她幾乎要以為昨晚隻是夢境一場。
穿衣起身,步出屋外,她的視線卻被不遠處的身影吸引過去。
鳳絕身穿一襲深紫色秋衣,繡滾蟒金邊,腰纏玉帶,全然不複昨晚的疲累,此刻已是光彩照人。
而他,正在沁園叢叢楓葉林中舞劍,舉手投足間從容優雅,風流俊逸更勝平日。
突然,他低喝一聲,右足勁點,身形如飛鳥般疾掠,點上一顆楓樹,再一騰縱,閃身間已是擲出手中冷劍,寒光暴閃,劍氣如紫虹貫日,卓然迸發,直直掃過層層楓葉。
頓時,紅紅黃黃,碎葉相繼墜落,飄飄灑灑,揚滿半空,好似落下一場繽紛花雨,美麗炫目。
清晨在她的園中練劍?清幽隻覺得自昨晚起的鳳絕十分奇怪。
並未多想,她白色的身影閃入回廊之後,轉首間隻見如血的楓色正映在他的臉頰之上,襯著如緞墨發,益發紅潤。
幾乎有一陣恍惚,清幽加快腳下步子,走出了沁園。她不知為何鳳絕突然來到沁園中,睡在了她的塌上,早晨還在她的園中舞劍。可她,卻是不願意與他相處的。
秋光更涼,連風吹過的餘涼裏都帶著菊花的清苦氣息。冬天,就快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沁園對麵不遠處,一直緊閉著的怡園之中。平日裏,這怡園的院門總是用一把大銅鎖鎖住,今日卻不知為何打開了。
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朝那怡園走去。
這裏靜的恍若一池透明無波的秋水。
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精心修剪整齊,沒有絲毫淩亂。非但如此,連主屋之中,都打掃的幹幹淨淨,每一件家具物什,仿若新置般,沒有一點塵埃。
沒有人居住,卻有人如此用心打掃,會是誰呢?
她心中疑惑著,恍惚抬頭間,但見煙霞白的窗紗外旖旎一樹紅楓如泣血一般,而窗下一長長黑檀案幾之上,擱著一襲精致的琵琶。
鳳尾式樣的琴頭,搖曳著向後邊飄去,風韻無窮。白玉鑲嵌,黑色的琴弦,白玉調音杆,琴頭綴著一顆碩大的黑色珍珠。白與黑,搭配得如此完美,這是她見過的最美的琵琶。
純淨的白玉,清亮得仿佛不沾染任何俗塵的氣息,黑色的珍珠,黑色的琴弦,有著超脫於世的空靈。
幾乎控製不住腳下的步子,她纖纖素手,伸向了那琵琶。
輕拍琴首,纖長手指如長輪勁轉,琴音穿雲破空,如銀漿乍裂,金鐵相擊,響徹怡園……
“放下它!”
一聲暴喝如驚蟄春雷般響起。
清幽一驚,險些將琵琶碰落於地。
倏地,身側紫光一閃。
“砰”地一聲,她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拋擲而出,墜落於門邊。痛,劇痛!全身頓時如同時置於冰火之上,反複煎熬著。她緩緩捂上自己心口,漸漸全身無力。唇邊溢出一縷豔麗慘烈的鮮紅,蜿蜒而下。
眼前,鳳絕已是將琵琶穩穩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回案幾之上,如待珍寶。
站直身,在看到清幽唇邊一縷鮮紅時,他有著片刻的錯愕,卻仍是冷厲喝道:“是誰準你進來的?是誰準你碰那琵琶的?”
“滾出去!”他好似突然發狂一般,晶亮的黑眸中折射出從未見過的暴戾。
清幽心口窒悶,並著如刀絞般的疼痛,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徐徐打轉,她卻強忍了回去,五指漸漸收攏。
良久,她鬆開了緊握的拳頭,那裏已是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指痕,紫紅紫紅的顏色,透著烏黑,如同她此時的眸色一般。
屏息凝神,她字字道:“既然王爺不準,本公主不碰便是了。”
言罷,她轉身出了怡園,身影消失在了泣血楓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