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輕輕扣著雕花窗棱,卷著一室的血腥味透過幽深的宮室。

銅台之上,喜燭燃得太久了,那燭芯烏黑蜷曲著,連火焰的光明也漸漸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緋紅籠紗的燈罩中虛弱地跳動著,那橙黃黯淡的光影越發映照得殿內景象明明幢幢、幽幽暗暗。

鳳絕默默僵立著,麵上無一絲表情,卻有驚雲在他眉心處滔滔湧動著,良久也無法歸於平靜。這一刻,他整個人亦是愣住了,他想不清也理不明,這一切發生的緣由究竟是什麼。心中,隱隱感覺到,這背後一定是一場巨大的陰謀,而他顯然已經入局。

自始至終,他都未曾瞧過清幽一眼。略略低下的俊顏,再看不清神色,隻能隱隱瞧見他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一拳。

殿中極其安靜,連沉香屑在香爐裏融化的聲音都清晰無比。而他指節骨骼發出輕微的“咯咯”聲,亦能聽見。

死一般的氣氛,凝滯著每個人的呼吸。

良久又良久……

見鳳絕遲遲不向清幽動手。此時,祈奕已是憤怒至極,雙肩止不住地顫抖著,他突然將洛雲惜自地上抱起,摟在懷中,便朝屋外奔去。唇邊,掛著一抹冷嘲,恨聲道:“看來,王爺是不準備還格雅公道了。卑職這就帶著格雅回靖國公府中!請靖國公替格雅做主!絕不再讓格雅留在這吃人的地方!”他的黑發因著憤怒的瘋狂而散亂著,整個人氣得瑟瑟發抖。

此等景象,情真意切。

清幽再也無法分辨是真是假,若說眼前是真,那明明有數處不對勁的地方,隻區區一掌,三成內力而已,如何能要了洛雲惜的命。況且銀月的人也瞧不見,難道說此事金鈴也有參與其中。還有方才祈奕好似故意拉洛雲惜擋下這一掌,究竟背後有何目的?祈奕對洛雲惜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瞧出,又怎會對心愛之人如此殘忍?可若說是假,洛雲惜確實是氣絕了,鳳絕親自探過,不會有假。而眼前,這祈奕的戲,也未免演的太真了罷。

一時間,清幽隻覺腦中脹痛得仿佛要炸裂開來般,再無法分辨。

真也好,假也罷,總之她是脫不了幹係了。

正想著,突然,她眼前白光一閃,帶著冷冽的殺氣。原是鳳絕手中天絲如利劍般飛射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燦爛耀眼的光芒,瞬間縱橫交錯,形成一張密網,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堵住了正欲奪門而出的祈奕。

但見鳳絕雙腳輕輕一振,雙袖飛舞,袖中暗藏的銀針射出,點點銀光,如風雷乍起,又如波濤叢生,伴隨著一股股強大的力量直朝祈奕而去。

然,“叮當”聲連連響起,是數枚銀針落地之聲。

鳳絕深深蹙眉,側目瞧見竟是清幽擲出豔絕人寰的一劍,擋下了他射出的銀針。他的臉色頓時黑沉,如暴雨將來,麵上閃過無窮無盡的惱怒。

祈奕抱著洛雲惜,察覺到寒意自身後逼人,他赫然回身,似是不可置信地瞧著鳳絕眸中毫不掩飾的殺意,以及落於白玉石地上的銀針,根根雪亮,犀利奪命。

祈奕連連驚呼道:“是‘夜隱’銀針。你!你!你!”雙眸頓時瞪若銀鈴,充滿震驚,他連連道出三個“你”字,旋即失聲大吼起來:“王爺,你想殺了我滅口?!你竟然!”

鳳絕薄唇勾出一道冷酷的弧度,寒聲道:“廢話少說,納命來!”說罷,又是袍袖一卷,袖中再飛出無數銀針。

這次祈奕有了防備,他到底也是武功底子頗厚,身形輕晃,躲過了致命銀針的襲擊。胸腔之內,湧動著一股熱流,催動著真氣,無數內力漸漸卷成氣團,他右拳擊出,拳風帶著無窮勁氣直攻向鳳絕的麵部。

然鳳絕身形旋轉,離地三尺,雙臂輕揚,袖中“夜隱”銀針將拳勢一一接下。出招優雅從容,如春花秋月,綻放光華,完全不似祈奕的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