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手勢輕緩,拉了拉鳳絕的衣擺,小聲道:“絕,算了。”

鳳絕渾身一怔,第一次聽她如此親昵的喚他,他的神色驟然柔和,有一點熾熱自眸底漫上,終化為深情的凝視,久久不能移開。

清幽麵頰微紅,不由得低下頭去。

這般繾綣溫情,鳳炎一一看在眼中。他招來一名宮女,低低語了幾句,眸色森冷,那宮女頷首俯身退下。

經曆方才片刻的小插曲,殿內又恢複了融洽。

歌舞繼續,漸漸彌漫至深夜。眾人臉上皆有了倦怠之意。

少刻,幾名宮衣女子魚貫而入,奉上最後的甜點。呈給清幽的是一碗金絲血燕。

不知緣何,送甜點的宮女走近至清幽身側時,腳下突然一軟,整碗燕窩便倒在了清幽的身上,瞬間便將那天水碧色的衣衫,染得綻開了絲絲縷縷紅花。

清幽的手背亦是被燕窩燙得通紅通紅。其實,她自幼習武,本是可以避過,隻是那一瞬間,她不能肯定是否是鳳炎對她本能反應的試探。所以,她本是伸出阻擋的手,在握穩落下瓷碗的那一刻,又突然將碗翻轉,任那血燕潑灑了她一身。

碗盞隨之落地,砸的粉碎。

身上被滾燙灼燒著,背後卻無聲地漫上了冰涼,漸漸冷徹心,冷徹骨。這鳳炎,果然是不好對付,處處與她為難。

鳳絕瞧見,立即拿了絹帕替清幽擦拭,滿臉心疼。

清幽那細小的動作,並未能逃過鳳炎銳利的雙眸。他並不語,隻是不悅地“嗯”了一聲,以示不滿。

那一時失手的宮女嚇得魂飛魄散,即刻跪下哀求道:“王爺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清幽見那宮女哭泣顫抖得如飄零的殘葉,心中微微不忍,溫和道:“不礙事的。”

鳳絕見清幽如此,亦不再多語,也沒有過多責怪,隻是一味心疼地揉著她的纖纖玉手,朝底下跪著的宮女遞了個眼色,低斥道:“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快去屋外取些冰塊來,給她敷上!”

鳳炎卻擺擺手,喚了另一名宮女近前來,仔細吩咐道:“你且帶著惜惜姑娘去後殿中換件衣裳罷,天冷又下雪,衣衫潮濕,一會兒可別叫惜惜姑娘凍著了。再請禦醫來瞧上一瞧。”

鳳炎的話,合情合理,鳳絕一時不疑有它,微笑著頷首道:“惜惜,你去罷。我在這兒等你。”

自有宮女領著清幽前去更衣。

清幽起身離開,跨出殿門的那一刻,夜空中正有新雪飄下,潔白的雪花被凜冽的風吹得身不由己,當空亂舞,一點飄落至她的頸間,卻瞬間化作冰涼的水珠,滑向深處……

她的心中,不知緣何,始終惴惴,有著不好的預感。

這廂剛剛支走了清幽,那廂鳳炎已是命人端上一盞赤金托盤,裏邊是一三腳青銅鼎,鼎內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動著,搖曳著一殿的酒香,恭敬地奉至鳳絕麵前。

寶鼎香煙,正輕緩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煙霧,隨著撲入室的幾縷寒風,嫋娜若女子在殿中輕舞著。

但聽鳳炎震聲朗朗,字字道:“皇弟,你獻策繞道強渡九江,功在社稷。本王特奉皇上旨意,禦賜醇酒一杯。”

鳳絕心中閃過狐疑,這青銅酒鼎,的確是專用禦賜,隻是為何在此時?他接過,正待飲下,冰涼的酒液湊至唇邊時,他已是察覺出不對勁。這酒裏有宮內最烈性的禁藥秘藥——合歡散。

他不知鳳炎究竟是何意,然禦賜之酒,又是當著這些新貴之麵,他不能拒絕。劍眉緊蹙,他隻得仰頭飲了,卻不咽下。隻待等會尋機吐出。

鳳炎唇邊漾起一抹幽深的笑容,綠眸中有精銳之光一閃,他緩緩問道:“怎麼了?皇弟,連叩謝聖恩都忘了麼?”他的皇弟想娶那名來路不明的東宸國女子為正妃,他怎能坐視不理?證據他暫時找不到,可至少,他能挑起他們之間的嫌隙。

鳳絕將酒含在口中,心知鳳炎定是故意的,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咽下,出位列席拱手道:“謝主隆恩!”

幾乎在咽下合歡散的那一刻,他便覺周身陡然熱了起來,有一種莫名的狂潮在心底泛濫著,且四處衝撞,尋找著出口。而那樣的狂潮,他從未經曆過,幾乎瞬間便要將他覆沒。

他的意識,漸漸迷離,耳畔卻聽得鳳炎戲謔之語,“皇弟,你長年征戰,不喜女色,如今終於開竅了。為兄便順勢替你挑了兩名貌美女子,充實王府。身在花叢方知百花皆香麼,嗬嗬……”

說話間,已是有兩名衣著豔紅、形容美貌的宮女依依上前,緊挨著坐在了鳳絕身側,一左一右,遠遠望去,恰如一花兩枝,無比妖嬈。

衣裙波動、輕揚如彤雲翩翩,女子特有的香氣圍繞在鳳絕身側。

那一刻,鳳絕隻覺身心有如烈火在炙烤,身子也像被燃燒著,而身側那兩名女子就好似那一汪碧水,能將這烈火融化,讓體內的洶湧平息。

而殿中,不知何時,所有的人,皆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