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1 / 2)

徐頌寧一聲不吭地把手裏的茶杯放下,認認真真地盯著薛貴妃看了兩眼。

薛貴妃笑完了抿一抿鬢發:“好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她於是垂下頭去,溫和地提起近來的諸多事情,薛貴妃聽得眉頭皺起來,哭笑不得:“他倘若真有個青梅竹馬,倒也還好了,這又是哪門子沒頭沒腦的事情?”

徐頌寧搖搖頭:“我也覺得,這大約不是真的,隻是想問一問,近來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

薛貴妃顰蹙起眉頭:“我這些時候病著,消息倒還真不是十分靈通,若說不尋常的事情,大約也就是皇後近來常召見許家的姑娘入宮。”

她輕嗤一聲:“皇後原本準備要在她生辰上下了恩旨,立下婚約的,然而老六沒了,陛下說要暫緩他們的婚事,於是這事情也就隻剩下一句空殼子話,人家許家的姑娘可是到了年紀的,總不能陪著等上一兩年。”

然而許家算是很合適的選擇了,五皇子再要尋這樣一個親事可就不容易,皇後自然著急,頻頻召見要把人留住。

薛貴妃猶還琢磨著那些事情之間的聯係:“說來你這個孩子,眼是靈的,難得有個人,見了皇後,不覺得她就是……”

她的話點到而止,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徐頌寧,自那疲憊皮囊外,難得露出一點活人的生氣,托著腮湊過來,饒有興致地問:“究竟怎麼看出來的?”徐頌寧覺得她仿佛一下子得了活力的樣子,整個人鮮活起來,再不是那幅疲憊厭世、可有可無的模樣了。

徐頌寧心知她是天子嬪妃,那樣的事情不該有,不能有。

可她疲弱如斯,究竟還有多少年歲可活,誰曉得,誰知道?

她這一生已經足夠累了,既然這是她自己選的,那就隨她去吧。

她於是隻輕輕笑笑:“並沒有,隻是覺得,溫和寬厚不及眼底,如菩薩慈悲卻不見低眉,並不像是真的良善人。”

薛貴妃唇邊溢出一點笑,恨意鮮明地寫在眼裏,湊過來輕輕笑著與她講:“六皇子那時候的事情,是你和秉清做得是不是?我猜著就是這樣,若你不這麼做,我也要借那廝的死做一篇文章。”

她話說得狠厲,語氣卻輕飄飄柔和得很,把那本該咬牙切齒說得話講得婉轉。

徐頌寧仰著頭看她,卻被人揉亂了鬢發:“你呀,真可人喜歡,難怪秉清喜歡你。”

她說完就拍一拍她肩頭:“好了,好了,沒事快回家去吧,秉清說了自己什麼時候回來嗎?寄信給你來了嗎?”

她又囑咐了許多句,站起身來親自送徐頌寧出去。

此時外頭有著很明亮的日光,照在人臉上極暖,仿佛一切都是要好起來的欣欣向榮的樣子。

然而遠在京城之外,薛愈身邊,卻不是那個樣子。

那刀斧並沒要他的命,卻幾乎廢掉了他半條手臂,刀刃上喂了狠厲的毒,沾上血後便開始要人的命,傷口處的肉很快潰爛,周玨咬牙為他剜去了,卻流血過多加上傷口化膿,燒起高熱來,整個人滾燙地燒著。

薛愈前半夜還清明著,手裏妥帖捏著徐頌寧寫給他的那封記滿了瑣碎閑事的信箋,到後半夜就神智昏昏,周玨親自去熬了個藥的工夫,那信紙已經滑落在地上了。

這事情不算小,要否瞞著京中他心裏沒有底。

好在一碗滾燙的藥急急喂下去,逼出他一身冷汗來,把薛愈的意識挽回了三分:“密信給皇帝,附上那些賬簿,此間的事情不要大張旗鼓地查證,也不許告訴徐頌寧。”

最後一句是意識潰散之前補上的,慘白的唇輕輕翕動,說完手臂就垂落下去,枕著那信箋昏睡過去。

周玨罵罵咧咧一個頭兩個大地站起身來。

薛愈領刑獄司,並不在三省六部之內,是此之外特設的使職,直隸帝王的,每年十一月前後要在京畿附近巡防一圈,為的是清查是否貪瀆不白之案。

官場上的東西,許多牽一發而動全身,此間也是如此,帝王也不指望他能把這渾水收拾得清澈見底,畢竟水至清則無魚,於是隻要表麵上看得過去就好了。

薛愈自己心裏也清楚,於是這兩年來,處事一直不疾不徐,平穩有度,今年卻是疾風驟雨地落下,清查的手段幹脆利落,仿佛立意要把背後的人物揪出來一樣。

原本那些賬簿不過是積年沉屙,早兩年敲打一番,虧空補個一二也就過去了,今年不知道怎麼發作起來,不曉得名聲落在了誰耳中,牽一發而動全身,落得今日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