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愈抿著唇,輕輕笑起來。
他沉默以至於輕蔑的態度叫帝王勃然大怒:“你和你姐姐,已經把當年主謀的皇後打入塵埃,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陛下。”
薛愈嗓音散漫,漫不經心地說:“我在想,若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會做今日的蠢事麼?”
外頭能打起來,其實是頗叫皇帝意外的。
按說五皇子曉得來堵他,難道不知道他那兩個哥哥也是要看管起來的?
可四皇子偏偏來得那麼及時,掐著點兒一樣,圍堵他寢殿的兵馬細算起來也不算多,帝王心裏也就漸漸清楚了,有人暗中助四皇子解圍,又叫他和五皇子兵力勢均力敵,足足叫兩個人纏鬥了一天一夜,叫他一身狼狽了才出手阻攔。
能做下這樣事情的,還能有誰?
不過就是眼前被他委以重任的薛愈罷了。
至於他提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
皇帝發恨地一咬牙。
“好好兒的,提他們做什麼?”
薛愈漫不經心地撥了自己的劍穗,上頭染著血,髒汙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不曉得阿懷會不會願意給他打一個新的穗子。
他分神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隨即慢慢抬起臉來,緩聲道:“隻是忽然想到了。”
“陛下適才說皇後娘娘,讓臣想起來當年來,如今陛下年事漸高,手段也逐漸緩和下來,當初會為了一個猜忌的念頭,兵不血刃地除去兩個兒子。到如今,哪怕皇後娘娘差點要了您的性命,也不舍得將她除去,隻舍得禁足起來了。”
“荒唐!”
皇帝一天一夜沒正兒八經吃過東西,迸出這一聲怒斥後,剩下的氣息漸漸衰弱下來,仿佛是心虛的辯解和敷衍。
“你薛家雖然是無辜受牽連,可當年老二那個孽障,害了他兄長,是實打實的事情,有什麼好置喙的?當初皇後痛失愛子,攀咬你薛家,如今也算遭了報應,好好兒的,怎麼算到朕頭上?!薛愈,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嗤——”
薛愈盤腿坐在帝王麵前,他年輕,五官溫和,神情平靜,在某些個瞬間,讓帝王覺得他是在和從前的老臣故人們對話。
“當年……”
薛愈的聲氣平淡:“有賴陛下抬舉,臣這些年明白了一個道理,身在上位,身不由己的事情雖多,可若不信,下頭的人無論說什麼,總是有幾分疑慮的;若從一開始就信了,那下麵的人無論解釋多少遍,也還是會篤定不移的。”
帝王的臉色一點點難看下去,薛愈適時遞來一盞熱茶。
“你究竟想說什麼?”
“想聽陛下說一句,說當年的事情,您是明知道薛家是被冤枉的,不過是忌憚二皇子,也忌憚薛家和沈家,才痛下的那一番殺手。”
薛愈冷笑道:“所謂皇後,所謂構陷,不過都是給您的疑心遞的台階罷了。”
當年的事情,哪怕隔了這麼多年看,也還是血腥氣撲麵的。
當時帝王身體不適,派了大皇子去代為行祭天禮,誰想到大皇子回來後不久就口吐鮮血,太醫趕到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
皇後生過三子兩女,除卻大皇子和趙明斐,其餘的都不及周歲就夭折,大皇子幾乎是她愛惜若眼珠子養大的孩子,大皇子出事後,皇後近乎是瘋了一般地要求清查這一案子,最後證據不足地情況下,羈押了二皇子。
二皇子被羈押後,他府中搜查出許多違製的擺件,其實這些東西,各府都有一些,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然而一旦被擺在明麵上,立刻就成了心懷不軌的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