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未央茫然不知所措,他起初以為那裹挾而來的黑霧是毒霧,要不就是叢林瘴氣,這種情況在密不透風的森林裏屢見不鮮,林中陰暗潮濕,落葉腐爛,黴菌滋生。
一般有經驗的人,會在口中銜一片落日蒿的葉片,便可保無虞。那落日蒿的葉片清新舒麻,薄荷一般,可解叢林瘴氣之毒。
但張未央毫無準備,那黑霧倏然而至,令他猝不及防,作為醫生,他也深知落日蒿等草藥的妙用。
然而一時之間,他到哪裏去尋找落日蒿呢?他吸入了幾口黑霧,但聞山林氣息,潤澤肺腑,卻沒有古怪的臭雞蛋般的沼氣味道。
他頓時釋懷,看來那嚴密包裹著他的黑霧,並非毒霧,亦非山林瘴氣。
叢林裏的一草一木,忽而變得隱隱約約,飄忽詭異。
他惶惶然摸到了那棵巨大的無花果樹,一個果子砸到了他的頭上,他陡然一驚,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繁密的無花果樹上跳躍晃蕩。
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是在疑神疑鬼,認為那顆果子砸在他頭上純屬巧合。但緊接著又有一顆果子狠狠地砸在他背上,他不禁警惕起來了。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女人的笑聲,那笑聲好縹緲,好悠遠,就像那無邊無際的黑霧一般鬼魅。
他脊背發涼,難道真是那些對他窮追不舍的“懲罰者”嗎?他下意識地從他那個寶貝醫療箱裏,摸出那把不鏽鋼的剪刀,那可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他背靠在無花果樹強壯的樹幹上,密切注視著身邊可能潛在的威脅。
雖然他十分明白,就憑他一己之力,要對付訓練有素身手矯捷且心狠手辣的“懲罰者”,無異於螳臂當車,但他實在不想就那樣束手待斃。
又一個無花果砸在他的手臂上,接著再是幾聲幽幽的笑聲。
他不敢亂動,凝神諦聽,他驀感手心濕漉漉的,冷汗直冒。但接下來卻萬籟俱寂,可怕的笑聲消失了,隻有他的心在怦怦地狂跳,震的整個山林似乎都跟著抖動起來了。
他以前一直以為,人的偉大在於思想的廣闊,在於智慧的絢麗火紅。然而現在,在嚴酷博大的大自然麵前,他卻顯得那樣渺小,那樣孤獨無助。
他想要是威風凜凜的“小男人”在這裏就好了,在麵對不可預知的威脅時,那條固執地認為自己是一條狼的“小男人”,要比他這個真正的大男人更加機智勇猛哦。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王玉珍“黑夜”“子夜”以及方桌長老她們,身邊總是有一兩隻或飛禽或走獸,甚至是怪異的爬蟲,她們顯然知道,人類並不是這片天地的絕對主宰。
為了生生不息,她們與蛇蟲螻蟻,蒼鷹蝙蝠,乃至於一草一木就結成了聯盟,真是令人感歎。
又有枯枝被踩斷的“劈啪”聲傳來,隱隱還有鬼鬼祟祟的竊竊私語聲。如果真是凶惡殘暴的“懲罰者”,那麼,她們定然是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問題是還有誰在無花果樹上有目的地向他扔果子呢?
張未央希望那是兩股勢力,王玉珍不是說有人要他粉身碎骨,而有人卻要在危急關頭出手相助嗎?
他暗暗地期盼這兩股勢力能像他預想的那樣,真刀真槍地火拚起來,他就可以趁機逃出升天了。
但一切又忽然恢複了平靜,或許真有另一股勢力在暗中相助呐,所以那些狡猾的“懲罰者”們才不敢貿然出手。
不過這都是他無可奈何之下的猜測而已,到底是不是真有另一股勢力環伺在他周圍,他可不得而知。
不行,他想。
他不能在這裏任人宰割,在強大凶猛的“懲罰者”麵前,他是魚肉,而她們卻是刀俎。
他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離開這裏,好在有黑霧的掩護,他決定試一試。黑霧沒有減弱的跡象,咫尺之外一片模糊,隻能勉強看清伸手所及之遙。
又是一個無花果砸在他的腳背上,就精準來看,顯然那扔果子的人知道他的方位,當然啦,如果那真是人的話。
他覺得向他扔無花果的,不管是人抑或是別的什麼鬼東西,明顯對他沒有惡意,他們或它們是在提醒他嗎?是在向他示警嗎?
但不管怎麼說,這裏都是是非之地,他必須盡快逃離這個鬼地方。
但問題是他搞不清方向,隻有憑感覺摸索而行。他輕手輕腳地蹣跚走了幾步,好像想起了什麼,又高一腳淺一腳地退了回來,用手中的那把不鏽鋼剪刀,用力在無花果樹堅硬的樹皮上,深深地刻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