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進賢心中暗驚,便放下手中茶盞不動聲色地打量坐在下首的宋初。隻見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百花裙,鬢發上斜斜插著一隻簡樸的白玉簪,自有一股沉靜的大家閨秀氣息;臉孔雖然依舊平凡,黑白分明的眼眸卻又透出一絲睿智,竟有些讓人移不開眼。
宋初也發現宋進賢在打量她,便含笑與宋進賢對視,眼中絲毫不帶懼色。半晌宋進賢方才收回目光,笑道:“正是初兒說的這個理,我原也準備這樣做的。”
宋進賢便命人叫了曹川進來,說道:“曹川,當年我憐你六歲失去父母,無人依靠,命你跟著我做書童,一直到今日的大主管地位,你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曹川噗通跪下,聲音裏隱隱有悲聲:“老爺,曹川並無不滿,也從未做過對不起宋家的事情!”
宋進賢冷笑一聲,“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往大小姐屋子裏放蛇的罪名確確鑿鑿,你還有什麼要說?”
曹川用力磕了三個頭,才道:“人證物證俱在,我無話可說。隻是我願發誓,若我做過這樣的事,便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宋進賢揮了揮手,似是不想聽曹川再說下去:“來人,將曹川打五十大棍,降為三等奴才,若再有一絲不軌痕跡,便命人打出府去!”
曹川心知這是四小姐求情的結果,感激還來不及,更無不滿:“謝老爺的大恩大德!”
曹川被脫了褲子綁在竹凳上,亂棍不斷地打在他的身上,直打得鮮血橫流,隻欲將他疼死。曹川一邊發出悶哼,一邊心中暗暗盤算。為著大夫人,傷天害理的事他絕沒少做,誰知她竟一朝將他舍去,想讓他做了替死鬼,下手便恁地狠毒!平日裏極少幫四小姐,誰曾想卻是四小姐幫了他,若是他日後不死,這恩情總會慢慢地還。
曹川被打得幾乎沒了命去,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扔到一個裝滿馬料的屋子裏,夜裏便發起了燒。正疼得迷迷糊糊之間,有人輕輕地拍了拍曹川,輕聲道:“曹主管,曹主管!”
曹川勉力睜開眼,看見是宋初身邊的雲曉,正擔憂地看著他。
曹川聲音微弱地道:“莫要叫我主管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了。”見那丫頭眼中隱隱有淚光,自覺說話欠妥,便又扯著嘴笑了一下:“不知你有什麼事?”
雲曉攤開手,手中放著一小盒瑩白的膏藥,在月光下隱隱反著光。
“這是四皇子之前送小姐的藥膏,宮裏出來的,止血極好。小姐擔憂您的身體,便命我送來了。”雲曉望著曹川,同情地說道。
“替我轉告…你家小姐,定然不會忘記她的大恩大德,來日必將報答。”曹川用盡最後的一點力量接過藥膏,感激地說道。
那藥膏果真是奇效。隻隔了兩日曹川便能夠下地走路了。這日曹川端了碗糙米飯蹲在門口,正要吃的時候卻聽見了大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鬟——綠意的聲音。
“曹川,大夫人命我來給你送些吃的和藥來。”綠意笑道,“不知這幾日可還習慣麼?”
曹川咽下口中的糙米飯,笑容並不似往常那般熱絡:“還好。”
綠意隻當是曹川如今不似往常的地位才會這樣,笑盈盈地將一瓶藥膏和一些糕點自籃子裏拿出來,又故意壓低了聲音道:“大夫人還讓我給你捎句話。隻要你對咱們夫人忠心,自有重新回去的那日。”
曹川看了一眼大夫人送的藥膏,不由心中冷笑。像這種品質的藥膏,他以前要多少有多少,如今反而被大夫人拿來做恩賜。
他若是等著大夫人的藥救命,恐怕早死了!
曹川有些不冷不熱地道:“大夫人言重了,我的命就是宋家給的,自然會乖乖聽話。”
綠意得了曹川的承諾,笑道:“算你明白!”便起身回去複命了,全然沒有看見曹川眼中的一絲不屑和冷意。
安國公楚襄凱旋了。
這可是一件大事,安國公前去西南平亂已有兩年之久,如今終於打了大勝仗,西南也答應歸順並每年進貢,皇上可是高興得緊,自然要重重地賞安國公。
大夫人這幾日心情著實不錯。她是楚襄的親妹妹,和楚襄關係可謂非同一般,這次凱旋歸來讓大夫人臉上都添了層光,宋芊芊更是恨不得馬上就見到她的這位尊貴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