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麵無表情,不見慌亂,道:“不用擔心,我來之前已經調集更多軍隊,五天內必達。”
眾人這樣才鬆口氣,麵露和緩。
盧象升轉向身旁不遠處的站著的兩個都尉,道“參謀處,有什麼說的?”
參謀處都尉上前,抬起手,道“大都督,參謀處規劃了兩個作戰方案,第一,集中軍力與緬軍決戰,地點就在木邦附近。第二,虛晃一招,大軍繞到背後,奇襲阿瓦!”
阿瓦,緬甸,也就是東籲王朝國都。
盧象升默默點頭,轉向軍情處都尉。
這個都尉上前,道“大都督,此次大軍由東籲新國王,平達力親自率領,一來為了立威,二來也是轉移國內的壓力。大軍三十萬,象軍三百頭,其中平達力帶著二十萬,根據估算,應該已經到木邦附近了。其他兩處因為大雨以及道路難行,可能要慢三天以上,軍情處正在喚醒各處人手,收集一切情報。”
盧象升看著眼前的地圖,忽然道“劉文闐什麼時候到?”
參謀處的人道“根據以往的演習速度來看,可能比我們晚三天左右。”
盧象升搖頭,道:“他們是直接來的,裝備什麼的在後麵,可能很快就會到,做好準備。”
“是。”盧象升身旁的一個都督應道。
盧象升遣出去了四萬五千人,這三支軍隊各有目的,迅速消失在頂宛。
盧象升的目光盯著地圖上的木邦,有凝重之色。
緬甸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國家,十多年來,幾乎與明朝一樣,在不斷的改革,國力日增,上代國王,是朱栩都稱讚的人物。
是以,不論是緬甸的戰力,還是國力,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同時,木邦,可能……已經出事了。
盧象升還在等著軍隊,緬甸的先頭部隊一萬人,確實如盧象升所料,已經到了木邦,團團圍住了木邦城,隨時準備攻城!
這裏是一個特殊的地方,是明朝的木邦宣慰司所在,萬曆年間的明緬之戰被緬甸侵占,景正二年被朱栩威逼利誘拿了回來。
現在,城裏的軍隊隻有兩千人,知府與都尉都是一人——駙馬,盛宣儀。
此刻盛宣儀正在知府衙門後廳,召集文武一群人。
縣丞陳炳河道“大人,緬軍來的太快了,其他各處軍隊來不及馳援,昆明更遠,我們突圍無望了。”
負責統帥軍隊的兩個校尉之一的校尉,道“大人,軍隊已經集結了,加上臨時征召的,總數兩千二百人,城牆上有大炮六十門,火槍三百支,其他的兵甲箭矢倒是充足。”
另一個縣丞道“城裏的糧食支撐半個月沒有問題,但我們未必守得了這麼久……”
“是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緬甸還沒有攻城,城裏已經一片慌亂了,四處謠言說緬甸吃人,屠城……”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是要想辦法守住……”
“外麵是一萬大軍,我們隻有兩千人,怎麼守?朝廷派軍過來,還不知道要多久……”
“那能怎麼辦,不守等著他們屠城嗎?”
“必須要守住!”
忽然間盛宣儀一拍桌子,沉聲道:“如木邦失守,往北就沒有什麼大城,東籲就能如履平地的殺入雲南,這種事決不能發生!”
眾人心神頓時一凜,想到了某些可怕的畫麵,紛紛不敢再爭執。
盛宣儀環顧眾人,道“從明天開始,所有將士上城,本官就站在城頭,木邦城要是破了,從本官屍體上踏過去!”
眾人見他如此剛烈,立刻抬手道“下官遵命!”
盛宣儀很快頒布戰事緊急令,對整個木邦城進行戒嚴,動員一切力量要守住木邦城。
緬甸沒有勸降,圍困的當天,稍稍準備的緬甸大軍,三千人就向著南門殺來。
明朝的大炮,箭炮,箭矢,手榴彈齊下,一千多人聚集在城頭,拚死抵抗。
盛宣儀一身官服,如他所說,就站在城頭,背著手,目視前方,凜然而立。
有箭矢從他耳邊穿過,有鮮血濺灑在他臉上,有屍體倒在他腳下。
他紋絲不動,如同釘子一般。
他這個舉動大大的鼓舞了士氣,麵對三千人攻城,明軍呼喊震天,硬是擊退了緬軍攻城之勢。
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個多時辰,或許是天色漸晚,亦或者其他原因,緬軍退去,明軍歡呼。
知府衙門後院,永寧給盛宣儀擦著手臂,腿上的傷口,小心的上藥。
盛宣儀看著永寧少有的溫柔之態,將她拉起來,輕聲道“木邦是守不住了,但你是帝姬,不能落於賊手,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城,你一路向北,應該能遇到朝廷的大軍……”
永寧已經二十四歲了,少了些青嫩,多了些成熟,她給盛宣儀理了理頭發,雙眼通紅,咬著嘴唇,道“我才不回去,回去皇叔肯定笑我。”
盛宣儀嘴角動了動,笑不出來,而後默默無聲。
他自小心高氣傲,自負才華,偏偏與永寧一見鍾情,成了大明駙馬。
作為駙馬,自然少不了那些閑言碎語,他如何受得了,一氣之下來了這裏,渴望建功立業,向世人證明他的才華。
可是,還不到一年,就要命喪於此了。
還連累了心愛之人。
永寧捧著他的臉,道“皇叔說過,來過,做過,盡力就是,最後若還是爭不過,就認輸,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