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海棠睡好後,庭芳帶著桃葉走出海棠的房間,低聲問道:“你們姑娘剛剛說不嫁李惟簡是怎麼回事?你聽沒聽說過李惟簡這個人?”
桃葉遲疑著,怯怯地說:“桃葉不知道該不該說。”
“算了,”庭芳擺了擺手,“我回去換衣服了。好好侍候你們姑娘吧,等她醒了你再叫我來看她。”
庭芳換好衣服,總有點不放心海棠,過去看了好幾趟,海棠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
晚上,海棠沒有登台獻藝,庭芳下了舞台,連舞衣都沒換,又往海棠的房間跑,海棠的房門虛掩著,庭芳伸手推開,一隻腳已踏了進去,這才發現田夫人也在海棠屋裏。
庭芳一向對田夫人敬而遠之,有事都是想方設法躲著她的,沒想到在這裏撞上她,感覺有點尷尬,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田夫人朝庭芳招手道:“牡丹啊,進來吧。”庭芳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
田夫人又回頭勸海棠說:“女人嘛,遲早是要嫁人的,嫁誰還不是嫁呢,難不成你還想在我這千紅樓待一輩子?你嫁李惟簡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海棠低頭悶悶地說:“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像牡丹姐姐一樣,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
庭芳忽然聽到“牡丹姐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海棠口裏的“牡丹”不是自己,而是她來千紅樓之前的那個牡丹。
她斷斷續續聽到千紅樓裏的姑娘們談起過,牡丹是被大曆三年間一位年輕有為的新科進士贖走的,聽說那位進士還花了許多錢幫她脫離了奴籍。那個幸運的牡丹成了許多娼家姑娘的希望之夢。
田夫人歎著氣,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一意孤行,簡直是自絕於朱家。別惹火了你爹,以後他都不管你了。想清楚一點,不是每個娼家姑娘都有牡丹那麼幸運的。”
海棠冷笑著,“他早就不要我了,現在也不過是想再利用我一次而已,我偏不讓他如願。”
田夫人也不再勸,站了起來,轉身出門,邊走邊對庭芳說道:“你們姐妹感情一向不錯,你陪陪她吧。”
庭芳目送田夫人出了門,才走到海棠身邊坐下,柔聲問道:“今天到底怎麼了?”
海棠絞著手絹兒,好半天才道:“我家裏來人要贖我出去。”
庭芳吃驚道:“這是好事啊,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難道你不想出去麼?”
海棠點頭道:“我當然想出去。”
庭芳更奇怪了,“既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外麵多自由。”
“你不懂的,”海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出去了,也沒有自由。”
“為什麼出去也不自由?是因為你家裏要你嫁那個什麼李惟簡嗎?”庭芳遲疑著問:“莫非那個李惟簡是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從頭到腳都壞透了的家夥?”
海棠搖著頭,“我沒見過他,應該沒有那麼壞吧。”
“你連他的人都沒見過,幹嘛那麼排斥他啊?是不是你已有心上人了?”庭芳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我們天天都在一起,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有心上人了?”海棠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這不就得了,”庭芳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沒有心上人,那就先出去再說吧,出去看看這個什麼李惟簡,如果他真不是東西,你再反對嫁他也不遲嘛。”
“我在千紅樓,就不是朱家的人,嫁不嫁李惟簡由我說了算。一旦回去了,那就由不得我了,就算是火坑我也隻能眼睜睜地往裏跳。”海棠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牡丹,你不知道我爹有多狠心。他隻是要利用我,完全沒有半點父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