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希朝帶著光晟父女來到自己家,請他們在客廳落座,範夫人聞訊,迎了出來,範希朝笑著給夫人介紹道:“這是我剛認識的新朋友——振武節度使張光晟,這位小姐是張大人的千金。”
範夫人看著這位蓬頭垢麵跟乞丐有得一比的節度使,心中驚疑不定,再看看那位所謂的千金,更是疑雲滿腹,她在心中嘀咕:哪家的千金會穿得這麼輕浮啊,衣服綁得這麼緊,跟個小狐狸精差不多,難道是這位節度使沒錢給她買布做衣服?她勉強壓下心中的好奇,彎腰給光晟行了一禮。
範希朝嚷嚷著:我快餓死了。他一個勁催促夫人快點弄吃的來。範夫人含笑退了下去,一離開客廳就黑著臉吩咐仆人叫廚子熱飯熱菜。那個節度使看著像乞丐,自己的丈夫也跟從餓牢裏出來的差不多,帶回來的都是些什麼狐朋狗友啊。
吃飯的時候,範夫人看得直想皺眉,那個小狐狸精緊緊挨著乞丐節度使坐著,乞丐節度使看那小狐狸精的目光簡直濃得化不開,而且他半點都不知道客氣,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樣,拚命給小狐狸精夾菜,菜一端上來,最好的都給送到小狐狸精碗裏了。
這究竟是父女還是情人啊?範夫人在心裏一個勁嘀咕。範希朝不但不覺得兩位客人失禮,反倒看得津津有味,咧著嘴直樂。
吃過晚飯,範希朝親自領著光晟父女去看客房,他打開一間房門,微笑道:“就這個樣了,這一間和隔壁那一間布置得稍微好一點,你們父女就委屈一下吧,我等下叫人送熱水和睡衣來,你們久別重逢,我就不打擾了。”
庭芳一直緊緊握著父親的手,寸步不離的跟著,掌心都有點濕濕的了,光晟輕撫著她額前的散發,庭芳用臉貼著父親粗糙的手掌摩挲,情不自禁的眼淚就沾到他的手掌上了。
範希朝走後沒多久,就有仆人抬來熱水,跟著一個仆人用盤子捧來兩套衣服,滿臉歉意道:“我家老爺說,這幾套衣服本來是他跟夫人的,還沒有穿過,請大人和小姐不要嫌棄。”
光晟道了謝,接過衣服,看了一眼,果然都是連折痕都沒有的新衣服,他請仆人代他向範希朝致謝,仆人們退了下去,庭芳還拉著父親的手不放,光晟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輕聲道:“你也回去洗個澡吧。”庭芳抬頭望著父親,沒有動。光晟笑著拉著她來到範希朝給她準備的客房,把她推進去,輕輕帶上門,柔聲道:“我洗好了就過來看你。”
光晟從頭到腳仔細洗了個遍。從振武出發後,他還沒梳洗過,春天剛過,他又是從北而來,天氣雖不算熱,但是晝夜奔馳,天天汗流浹背,他身上早就臭得要命,也難為範希朝居然沒嫌髒,忍著他一身汗臭跟他做了大半天的伴。
光晟沐浴過後,終於一身輕鬆,他提著洗澡水倒到水溝裏,把浴桶腳盆等物挨著牆放著。他走到女兒門前,輕輕敲了兩下,庭芳立即打開門,像是怕他會消失一樣,一頭撲到他懷裏。
光晟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半抱著她回到房間,庭芳穿著範夫人的衣服,牽牽絆絆拖拖曳曳的,很不合身。光晟拉著她坐下,歎道:“都是爹不好,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庭芳睜大眼,搖了搖頭,光晟更加愧疚,抵著她的額角自責道:“你不怨爹爹嗎?”
庭芳眼睛濕潤,嗚咽道:“是女兒不孝,不聽爹爹的話,私自離家出走種下來的苦果。”
光晟捧起她的臉,用袖子輕輕拭掉她眼角的淚,長長歎息道:“庭芳,你以前從來沒這麼乖巧柔順過,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庭芳鼻子一酸,眼淚又湧了出來,她握著父親的手輕輕拉離自己臉頰,含笑道:“我其實過得也挺好的,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天天練舞,跟在家裏也差不多,就是見不到你和娘,心裏想得緊。”
光晟聽得心裏一抽一抽的,難受得要命,眼淚也跟著奪眶而出,滴到庭芳頭上,庭芳抬起頭來,吃驚道:“爹,你怎麼也哭了?”
光晟拭掉淚,埋怨道:“你怎麼舍得離家出走啊?十二年了,我跟你娘,想你都快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