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令言入府拜見朱泚,把京城裏的變故跟他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告訴他皇帝已經逃跑,現在人心惶惶。並且恭維地說眼下這種狀況,非朱太尉無人能主持大局(太尉本是秦漢時的宰相,到唐朝幾乎演變成了對掛著宰相頭銜的武將的尊稱,譬如李光弼就被尊稱為李太尉,跟朱泚同時的李懷光後來也被尊稱為李太尉)。
姚令言大拍馬屁,朱泚心裏高興得要命,但他又害怕姚令言是皇帝派來試探他的,他就不動聲色,既不答應出頭,也不說不出頭,隻是命人大擺宴席招待姚令言和幾位高級軍官,在酒席上不斷套這些人的話,慢慢查探是真出了變故還是皇帝設局試探於他。
天色漸黑,朱泚終於確定了消息的可靠信,開始盤算該如何順利奪取李唐江山。
朱泚本來想做個忠臣良將名留青史的,偏偏事與願違,他被迫庸庸碌碌吃閑飯混日子等死。現在天上落下這麼大個餡餅掉到他嘴裏,這不是誘人犯罪嗎?朱泚怦然心動了。東晉那位想謀反登基稱帝的大將軍桓溫就曾說過:“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罵名千載。”結果桓溫猶豫不決,到死也沒有謀反,既不曾流芳百世,也沒有遺臭萬年,隻給後人創造了兩個成語。現在天賜良機,正是他朱泚留下“罵名千載”的好時候啊(古代臣子造反登基稱帝的,名聲都不好聽,曆史評價也相當不好,甚至像東漢的曹操根本就沒有登基,隻是因為兒子曹丕篡了劉家皇帝的位並且尊他這個已經進了土的老爹為“太祖武皇帝”,害得曹操的名聲也像那些謀朝篡位的臣子一樣臭,成了舞台上永遠的大白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光晟領著妻子女兒奔到開遠門,城門已被鎖上,沒想到叛軍的行動居然如此之快,光晟不甘心在城中坐以待斃,轉身又奔延秋門而去,當他們趕到延秋門的時候,發現延秋門也已關門落鎖,想必其它城門也都如此了。
光晟咬咬牙,撥馬退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跳下馬,抱著張夫人送到庭芳的馬上坐好,叮嚀道:“我去開城門,你們別到處亂走。”光晟說著已翻身上馬,往城門口奔去。
庭芳抓著馬韁繩,張夫人緊緊抱著女兒,母女倆緊張得要命,擔心地看著光晟的背影,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能叫得開城門嗎?
母女倆正惴惴不安之際,隻聽得馬蹄聲急,一騎馬旋風般地從她們眼前掠過。庭芳無意間一眼瞥到那人的臉龐,雖是一閃而過,她也還是愣了一下,這個人怎麼好像是曾經在她家裏療傷休養過的那個張瑾?
光晟撥馬上前對著守城軍官抱拳行了一禮,那位軍官愣了一愣,也還了一禮,光晟指指城門,商量道:“兄弟,我家有急事,能不能給我打開城門?”
那軍官上下審視著光晟,問道:“有令牌沒有?你是什麼人?”
“沒有,可是我真有急事”
“沒有令牌,誰也別想出城。”
光晟伸手按著腰間劍柄,“真不開?”
那軍官看到光晟像是準備動武,他也舉起手裏的方天畫戟,全神貫注提防著。他身後的軍士全都舉起了武器,那軍官斬釘截鐵道:“不開!”
光晟正準備行動,身後馬蹄聲響,也不知是友是敵,光晟趕緊撥馬向一邊讓開兩步,一位騎士疾衝而來,對著光晟說了一句,“跟他們囉嗦什麼,動手就是。他們關起城門來,要攔截的不就是你這樣的人麼?”
光晟驚訝地脫口而出,“李惟簡?你怎麼出來了?”這個人居然是李寶臣的小兒子李惟簡,他一直被關在客省裏,由金吾衛和千牛衛嚴密監視著,光晟實在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碰上他。
李惟簡笑道:“守衛都逃了,我當然不可能還乖乖呆在客省裏麵做囚徒。時勢造英雄,出了這樣的大事,現在權力重新大洗牌,正是我輩如魚得水的時候,不趁機建功立業,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