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了,清亮的日光有些發暈,成了昏昏黃黃的橘色。房間裏的光線也暗淡下來,籠罩在這種氤氳和歡愛過後的曖昧氣息中,甜蜜的氣氛濃稠像是陳年的蜜糖,有一種割人喉嚨的甜膩。
酒店的床上,裴青還斜靠著,白色的床單搭在他的腰上。邢沛側躺在他身旁,床單拉到腋下,撐著頭,看裴青還從床頭桌上的幹花瓶裏抽了兩根幹草葉玩。
邢沛猶豫了一陣,還是問道:“這兩月你去哪兒了?”
“我媽媽想去坐郵輪,去陪她了。”
“嘖,玩得開心嗎?”雖然又見著人了,邢沛想起來還是生氣,他發瘋似的找人,這人甩手就去坐郵輪了。
裴青還笑了一下,用手指把邢沛的額發撥開,又順手滑到他耳垂處輕輕捏:“我要說開心,你是不是就要清算我了?”
被人料得死死的,邢沛哼了哼,轉過身去背對著裴青還。
背後的聲音卻沉了下來:“並不怎麼開心。”
何止是不開心,一大半時間都醉著,恍恍惚惚,對什麼都沒心情。他伸手掰著邢沛的肩膀,把他翻了過來,低頭把額頭頂在邢沛頭頂,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總是想你,一想起你,就沒有開心的事了。”
裴青還語氣平和,他不想把自己弄得像個怨婦,抱怨自己年輕的情人先不要他了。然而邢沛還是從這語氣裏聽出了哀怨,以及更多的脆弱。這是裴青還從未展給他的一麵,他以為他隨時都能巋然不動,雲淡風輕,他能把一段年深日久的暗戀埋得那麼深,埋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方,對於他們這逢場作戲的關係,應該更無所謂才對。
然而事實上並非這樣,裴青還的難過讓邢沛又開始自責和內疚,還不如他說自己這段時間挺快樂呢。
他抱著裴青還的肩,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溫柔,他吻著裴青還的脖子:“我在找你,一直在找,你搬家了,手機換號了,不跟別人聯係,我找不到。”
“那段時間被人騷擾,家人聽了些閑言碎語,所以暫時切斷了跟別人的聯係。不是故意讓你找不到。”
邢沛又很想責怪他為什麼不主動聯係自己,至少也應該給他留個聯係方式。可是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他告誡自己,不要再把自己的過錯強加到別人身上了,特別是裴青還,別再逼他離開自己。
邢沛深吸了一口氣,捧著裴青還的臉,想看著他的眼睛,又有些躲閃。
“最後那次你給我打電話,我說的都是氣話,不是真的……我不想跟你結束,我們沒有玩完。”
邢沛垂著眼睛:“我跟於煙的合約也到期了,我們回到之前的關係,讓我重新追你一次吧?”說到這裏時,他又鼓起勇氣去看裴青還,“這次我會認真的,也不會再說那樣傷人的話,再也不說那樣的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裴青還沒有對他表現出一點排斥的情緒,可是說著這些話時,邢沛鼻子發酸,連睫毛都潤濕得黏在了一起。
“我對你太壞了,我不是個好的戀人,我太自私,總是向你索取,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
邢沛沒有愛過人,總是在接受別人的愛,於是總是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他習慣了別人的忍讓或遷就,然而當他真的推開裴青還,對方轉頭離開時,他又受不了了,他才發現自己就是個傻X。如果他真的失去了裴青還,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學著以更正確的方式去愛他。
裴青還抱住邢沛,把臉在他臉上拱了拱,兩張臉親密地窩在枕頭裏,挨著貼著,他輕聲說:“你要是真的對我太壞,想你時就不會這麼難過。”
“我記住的都是你的好,我們快樂的時候,所以才會難過和不舍。”
邢沛埋在裴青還的臉和枕頭之間,說話有了鼻音:“我們重新來過吧。”
裴青還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把剛剛靠在床頭用草葉編的一個小圓環套在邢沛手指上:“乖乖,以後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邢沛抬起一張濕漉漉的臉,看著手指上的草環,一時沒反應過來裴青還什麼意思,隻是瞪大一雙泛紅的眼睛看著他。
裴青還擦了擦他潤濕的眼睛和鼻尖:“我是說我們在一起,你跟我,再也沒有別人了,好不好?”
裴青還那些醉醺醺的日子裏,偶爾短暫的清醒都在後悔。他總是告訴自己,他比邢沛年長那麼多,他應該好好地管理好他們的感情。邢沛衝動不計後果,所以他要做冷靜理智的那個人。他把對錯和道理放在前麵,以為隻要懂對錯講道理,他們的感情酒能越來越穩定,卻沒想到正是這樣才一直在傷害邢沛,傷害他們的感情。
所以這次他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他仍然害怕邢沛有一天會離開他,他還是清楚如果真有那天,他會撐不下去。所以既然那麼害怕,他應該做的不是推開對方,而是對他千倍萬倍的好,讓邢沛離不開他,牢牢把邢沛拴在身邊,這輩子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