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有驚無險
沒有再待在外麵,香寶徑自走向臥房。鄭旦正坐在房中,看到香寶進來微微一愣,眼中隱約有著淚光,隨即撇開頭,仍是坐在一旁,也沒有理睬香寶。
榻邊的銅爐裏燃著炭火。香寶看向躺在榻上的夫差,他的臉色似乎更加的灰敗了,白色的單衣映襯得他的臉色更加的蒼白,連一貫張揚的長發也順服地覆在枕上。
站在一旁定定地看了他許久,香寶伸手從榻旁的架子上拿下那件長袍來。細細地撫摩著那明黃的長袍,香寶微微有些出神。雖然以往對他張揚跋扈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每每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是如今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想念他那副囂張的樣子,她一點都不喜歡他現在這樣順從無害的模樣。
“夫人,你的傷,要不要……”梓若小聲地提醒。
香寶低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搖了搖頭。
“你這個樣子,若是大王醒來見到,必會惱的。”梓若又勸道。
香寶想了想,隨梓若進房換了件衣衫,再出來時,鄭旦已經不在了。
“梓若,什麼時辰了?”
“辰時。”梓若答道。
香寶沒有出聲,隻是在榻邊坐下,單手支著下巴,看著昏睡中的夫差出神。如果勾踐沒有改變主意,如果夫差就此死去……隻是這樣一想,香寶便感覺到心口開始鈍鈍地疼,那種感覺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然後疼得無法抑製……
“什麼時辰了?”枯坐了許久,香寶又問。
“午時。”梓若答道。
不知不覺間,已是中午了。勾踐還沒有來……
香寶定定地看著躺在榻上的夫差,忍不住緩緩伸出左手,受傷的肩膀被扯動,很痛。她輕觸他放在身側的手,明明銅爐中燃著炭火,他的手卻還是好涼,涼得……仿佛已經沒有了生命一般,她的心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去。
那冰涼無力的手卻是微微動了一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感覺到他掌心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香寶稍稍平靜了些。
狹長的雙眸緩緩睜開,他定定地看著香寶。香寶竟然不忍心撇開眼去,隻得就那樣看著他。
“你哭了。”他笑,隻是那樣的笑容出現在他蒼白冰涼的臉上,顯得那樣地不合時宜。
香寶垂下眼簾,抬起自由的右手拭了拭眼角,果然有些濕潤。撇了撇嘴角,眼睛卻仍是澀澀的,香寶嘟囔:“看到我哭,你就這樣高興?”
他扯了扯唇角,剛想說什麼,卻是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有黑色的血從他蒼白的唇角溢出,觸目驚心。
心突地一緊,香寶忙有些慌亂地上前扶起他:“梓若,快拿水來!”
接過梓若遞上的水,香寶小心翼翼地拭去他唇角的黑血,將水遞到他唇邊。夫差有些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就著她的手漱了口,竟是說不出地順從。
半晌,香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大喇喇地靠在她懷中,一副虛弱的模樣,盡情地揩油吃豆腐。香寶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太陽一點一點地下沉,連帶著香寶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是勾踐,依然沒有出現。她低頭看了看夫差,他依然靠在她懷中,狹長的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身材那樣高大的夫差靠在稍嫌“小巧玲瓏”的香寶懷裏,那樣的畫麵,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看著我幹什麼?再睡一下吧。”香寶低低地嘟噥。
“睡了醒不來怎麼辦?”他看著香寶,有些吃力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再者……寡人也想多看看夫人呐……”
明知他故意如此,香寶的眼睛卻仍是不爭氣地有些模糊了起來。心底的疼痛和慌亂讓她不知該如何以對,香寶咬牙拍下他的手,站起身來:“看我難受你很得意是不是?”生生地忍住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香寶狠狠瞪著他,“我承認我是完了,你很得意是不是?你死了我會哭,會痛,你很得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