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獄警的攙扶下,緩過來的沈英光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恭敬地向獄警道謝之後才再次抓起了電話。
沈初煙的心緩緩放下,跟著坐了下來。
隔著玻璃,看著父親那張曆盡風霜的臉,沈初煙生生咽下眼淚:“爸爸,我不是故意要回來的。我就是路過這邊辦點事,順便來看看您。我辦完事就走……以後,以後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沈英光渾濁的眸子再度泛紅,歎口氣,聲音平緩下來:“煙兒,爸爸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出這裏。你要是心裏還有爸爸,那就聽爸爸的話,離開錦城,走的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父親蒼老顫抖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耳朵裏,沈初煙心裏酸的厲害,卻不得不忍住。
她看著父親,笑著重重點頭:“您放心,我會走的。爸爸……這幾年,您在這裏好不好?”
沈英光看著女兒的雙眸裏,一點點泛起了柔光,輕輕點了點頭:“爸爸在這裏很好,吃的好休息的好,還能天天學習讀書,很充實。你就別擔心我了,你照顧好你和你母親就可以。記住了,離開後再也不許來。”
這番話,讓沈初煙的心裏像是揉進了一把碎冰。
6年牢獄,曾經正值壯年的父親像是突然老了20歲一樣,比外麵那些70歲的老爺子還憔悴顯老……可他居然還騙自己的女兒說他在這裏過的好。
他越是這樣掩飾,她越覺得蹊蹺!
斂了一口氣,沈初煙強壓住內心的所有情緒,平靜地說:“爸爸,當年墨伯伯車禍的事,雖然您承認了所有罪,可是……您能騙過所有人,卻騙不了我。您是怎樣一個人,女兒比任何人都清楚。爸爸,6年了,您還不打算告訴女兒,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沈英光剛剛溫潤下來的臉上,瞬間布滿濃烈的怒意:“沈初煙,你讓我說多少遍你才信,你墨伯伯是我殺的,我當年一時糊塗見利忘義,製造車禍殺了你墨伯伯。”
沈初煙閉了閉眼,輕聲道:“這幾年,我請了很多律師去看當年的卷宗,總想找點漏洞。可整個案件滴水不漏,所有證據都指向您……但是爸爸,您曾經告訴過我,越是縝密的事情越可疑。所以,我至今依然懷疑有人用什麼您最在乎的東西或者人脅迫了您……可是您最在乎的不應該是我和媽媽嗎?
“爸爸,您知道嗎,當年您入獄後,媽媽心髒病複發差點丟命,我被學校開除,我們母女倆像喪家之犬一樣離開了錦城……爸爸,您可以騙我說這6年您過的好,可是我不想騙您,這6年我和媽媽過的都不好,很苦很苦……所以,您真的不打算說實話,讓我幫您翻案,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嗎?”
沈英光抱著電話低下頭去,泣不成聲,瘦弱的肩頭不停地戰栗。
聽著電話裏傳來父親那壓抑的哭聲,沈初煙死死咬住唇,強忍住心口蔓延開的劇痛,繼續道:“爸爸,您當年可是最喜歡墨涼川的啊,您甚至支持我早戀,讓我早點嫁給他……可是您知道嗎?就因為您承認殺了墨伯伯,墨涼川現在恨透了我……爸爸,女兒求您了,求您告訴我真相好不好?”
沈英光猛地抬起頭來,擦掉臉上的眼淚,目光驟然變得冰冷:“你記住了,遠離墨涼川,永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
那語氣裏的堅決,一下子刺痛了沈初煙。
她不解,一點都不解!
“爸爸,為什麼?您不告訴我為什麼,我就不聽您的!”
沈英光拿著電話突然站了起來,擰著眉凶狠地看著她:“你如果不聽我的話,就等著給我收屍!”
說完,憤怒地掛上電話,轉身離開。
“爸爸!爸爸!”
沈初煙用力拍打玻璃,可父親那佝僂的身子一下子便在門口消失了。
無力地坐下來,沈初煙捂住絞痛的心髒,淚流滿麵。
怎麼辦……難道熬到死也不能救爸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