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叔走到地圖邊,指了指李光泊的那張地圖上邊的位置:“你看這兒。”

我眼睛看過去,見圖上涯叔所指的正是我們所在的地方。

自從出發那天,我見過這個圖之後,一路上再沒看過一眼,這時候才發現,這地圖上,從洛書墨室鐵橋後麵的大山起,之後的圖示都用一種紅色的虛線圈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而此刻我們就在紅色虛線圈起來的中間位置,一麵湖泊旁用古怪的文字寫了一串名字,旁邊是用漢字翻譯出來的天目湖三個小字。

而在天目湖上,還標注了一個醒目的紅點,紅點旁是很大一段的蝌蚪文字,翻譯過來的漢字就簡簡單單的兩行,一行寫著:天目神像,下一行是一個數字:47.7。

“47.7?”眼鏡出聲問道,“是這湖有47.7米深的意思?”

涯叔點頭,然後看向我。

看得我發毛:“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潛不到47.7米!”

涯叔仍然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好吧,好吧!”我豁出去了,他媽的,既然兩個女人都有勇氣這麼做,老子今天也做一回!

我和眼鏡回到之前的山體附近,找到一大叢結實的藤蔓,都有小拇指粗,根須處還有很新鮮整齊的切痕,看起來應該是李雪霜她們不久前剛剛割的。

涯叔在湖邊撿了些石塊,這撿石塊也是有講究的,石塊不能太重,至少自己要能抱得住,又不能太輕,否則在水裏的時候很容易造成下降速度不夠,時間過慢,你氣不夠用了,又沒法隔斷繩子,真給沉了湖。

我們做好準備,就把藤蔓搓成兩股,分別綁在腳踝和石頭上,然後抱著石頭,往湖中心走去。

涯叔看了地圖,知道了天目神像的大概位置,我們倆抱著個大石塊,遊到湖中,把手一放,腳下瞬間受了力,如同有一雙手拉住腳腕一扯,整個人飛快的往湖底沉去。

在下沉的一刹那,我忽然覺得,這一切多半是在李雪霜那個女人的預料之中,甚至就是她有意安排的。

不然,按她這樣精明,做事一絲不苟的女人,怎麼會將如此重要的地圖大大方方的擺在岸邊,這不是就是為了指引我們也沉下去找她嗎?

隨著快速的下降,我雙耳深處鼓膜的位置開始出現明顯的刺痛感,胸也如同被擠壓了一般,悶得不行,不過因為腳下加了力,很快我們就沉到了二十來米下,外麵的光線通過水波的折射到這裏已消失了大半,可視度直線下降。

又過了大約三十秒,我感覺自己的肺快要憋爆炸了,低頭向下看去,仍然是深不見底,無盡的黑暗。

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我如同墜入了幽冥一般。

這個時候,我開始本能的惶恐無助,想要向上逃離,想要將肺裏憋了一分多鍾的廢氣全部吐出去,可是我知道,隻要我一張開嘴,就會有冰涼的湖水往我身體裏麵灌,這裏沒有空氣,放棄就等於死亡。

我難受到了極點,嗓子眼也開始發疼,大腦因為缺氧有一些混沌模糊,隻是憑著最後的一絲毅力堅持著,我心裏知道,很有很可能我是再也回不到岸上去了,我高估了自己能憋氣的時間,在外部環境惡劣的條件下,又因為自身慌亂緊張,身體胰島素高速分泌,消耗了大量的能量,還沒下到湖底,我的氣已經不夠用了,更別說還要遊上去。

難道我就要這樣死了?變成這冰冷的湖水裏一具隨波飄蕩的冰冷屍體。

我的肺馬上就要爆炸了,我無數次的在堅持與放棄之間徘徊,憋著一口氣,快要窒息的感受,真是太艱難了。

我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湖水的冰涼,隻是想要將胸腔裏的廢氣全部吐出去。可是我不能,我殘存的意誌讓我必須一口氣憋到湖底,隻有這樣,我才有希望靠著吐出去廢氣的時間返回水麵。

隻要有一線的希望,我他媽的也要拚上一拚。

一串水泡忽然從底下冒起來。

我低頭看去,發現是涯叔發現了我的處境,給我打手勢,讓我堅持,最多還有二十米,再堅持幾秒鍾就到了。

我心裏燃起了希望,一高興,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竟然張開嘴吐出去一連串的泡泡。

身體迫切的想要吸收新鮮的空氣,這一吐,就停不下來了,很快,我就把肺裏憋著的全部廢氣都吐光了。我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上不去了。

我低頭看向涯叔,想向他示意幫我割斷腳上的藤蔓,誰知頭一低,竟然發現本該漆黑一片的水底,幽幽冉冉閃著一片光。

如同一群人拿著火把,悄無聲息的站在湖底深處。

隻是這火把的火焰是綠色的。

駭然大驚之下,我再也憋不住了,一張嘴,刺骨的湖水就順著我的喉嚨往胸腔裏灌進來,我如同被膠灌注封存的屍體,在沉默無聲的劇烈掙紮中,向著深深的湖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