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凜,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迎麵而來。
這種感覺不僅僅與來人的神態,他總覺得,這個人與他今後,必定要分一番天下。
涵白隱約間也察覺了什麼,她不經意回頭,麵色忽然一變,清雅的麵容都鮮活起來。
“師父!”
身後靜靜佇立的人,正是前幾日拜別的越垂闌。
這個男人果然無論在哪裏,都是孤高不分世俗。
如今他也隻是眸色微垂,一身白衣在夜色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霞色。可隻是站在那,總給人覺得隔著萬水千山,唯獨那人立在千峰之上,遺世獨立。
涵白心中萬分驚喜,那還顧得上他一身的疏離,轉身來到越垂闌身邊,她抬頭看著他,好奇道:“師父,您怎麼會來寇府?”
“來看看。”越垂闌看著她,眸光微柔,語氣竟然也緩了下來。
他聲音本是清冷中帶著些通透,如今說話的調子緩下來,聽在耳中,竟令她耳廓有些發熱。
“師父……是如何進來的?”涵白雖是心中歡喜,卻也萬分不解。寇府在帝都地位顯赫,也絕非宵小能進之地。
就算越垂闌功夫好,也不至於能輕而易舉的來到後園。
“遇笑算是寇家二爺的客人。”越垂闌抬手,撫上涵白的發間。
這舉動讓她臉皮一陣燥熱,神色有幾分赧然,看在這三人眼裏,分明都做了池中蓮萼,嬌美如花。
“不知這位是……”不著痕跡的拭盡指尖染上的藕汁,舒雲箏斂袖,麵色如常的有禮道。
越垂闌把涵白發間的一瓣花葉撚去,在指尖轉了轉,才抬眸看了眼舒雲箏:“不足掛齒。”
這話裏,又回了那清冷的意味。
慕如清看著越垂闌,許久才從這人的風華中回過神來,心思百轉千回,然後朝著越垂闌微微一福,輕聲道:“涵白的師父,想必是十連島島主,不知島主何時下島,又在太學任起了教?”
慕如清的話中,帶了幾分質疑。
對於越垂闌這個人,她心底也有一時心悸,不過思來想去,終究是抵不過早早埋在心裏的舒雲箏。
越垂闌,十連島島主,這個身份也算朝堂皆知。
都說十連島島主風華如玉,一襲白衣臨風而立,幾乎算得上是羽化而登仙。
麵前的人雖沒有自報家門,可是神情之上,倒有七分神似。
“姐姐,這個說來話長,我看師父大概也是累了,我帶師父去歇息,晚一點,再同爺爺說。”涵白聽出這話裏的端倪,心裏不知為何有了些惱意。
“這也好,那我和雲箏哥哥先去前院,等你安頓好了島主,便來尋我們。我再派人送上些點心,喊人燒些熱水……”
“不必。”越垂闌淡淡拒絕了她,然後直直看向舒雲箏:“此次隻為小徒,便無他意。”
“師父?”涵白看著他的側臉,不明白他的意思。
“涵兒,去吧。”越垂闌輕聲說道。
涵白抿起唇,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卻又不能開口。相處五年,她也明白,越垂闌這個人,除非該說,否則他便不多說一句話。
那時青遇笑調侃,說著冰棍子是想學著先人字字珠璣,沒料想字字珠璣倒是對了,自個兒也冷得像塊冰。
“師父,寇府待客之道絕非如此,但是倘若您想……涵白就怠慢了。”涵白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挑了些場麵話說。
舒雲箏走過來,順其自然的牽握住涵白的手,眉色略淡,朝她柔聲道:“走吧!”
慕如清也朝著越垂闌福了福,然後朝外走去。
涵白被舒雲箏握著手,心裏不知為何有些虛,想鬆開,卻被握的越發的緊,舒雲箏牽著她邁步朝前走了幾步,涵白也不能甩開,隻得跟著他,然後匆匆回頭看了越垂闌幾眼。
寇府畢竟是大府,說是讓越垂闌一個人,倒也真不實際。
涵白她們剛走,婢女們就迎了上來,請他去隔院的廂房裏歇著。
越垂闌麵無表情的直直朝前走去,也不顧那些婢女們有些驚慌的神色,直到走到芙蕖前,微微朝前傾了傾身子。
那一枝荷花,已經被折了腰身,幾乎半垂半落,孤零零的等待著凋敗。
越垂闌抬手猛的撕開衣擺,扯出條長巾,伸手扶直那枝荷花,一圈一圈的把受損的莖葉纏繞起來。
那些婢女們互相看著,不明白麵前這孤高出塵的男人究竟在做什麼。
把花莖扶直,一圈一圈的布條終於固定住了它,越垂闌才輕輕鬆開手,指尖撫上那含苞的荷花。
方才,這朵荷花被舒雲箏失手弄斷。
他指尖的藕香順著衣袖浮了上來,縈繞在鼻尖。舒雲箏這個男人,心思比他想的要深沉許多。
可惜,終究不會憐香惜玉。
越垂闌緩緩的描繪著荷花的模樣,輕輕地把它挪到鼻前,細細的嗅著它的清香。
涵白,像極了荷花。
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