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李坤在麥收期間巡查各縣, 體察老百姓的難處,抓走橫行鄉裏的惡霸地頭蛇。
很快就轉了大半的縣區,到了安平縣。他本想把所有的縣都轉一遍, 最後再來看望女兒。可是當他路過縣城看到賣粽子的, 才想起今日是五月端午,想起南方賽龍舟的盛況,想起自己的女兒會不會吃不到粽子?
他親自下馬買了一兜粽子,想給阿竹送去。踏上新修的防洪長堤的那一刻,更加思緒翻湧。阿竹是個南方來的姑娘,麵對北方的麥收會不會束手無策?邊野應該能護得住她吧, 隻是不知道她的婆婆對這個不會幹北方農活的兒媳婦是否滿意。
想到這些,李坤心裏不踏實了。讓隨行的官員和捕快們繼續巡查,他獨自帶著管家同時也是自己的貼身侍從青墨, 沿著長堤,快馬加鞭地來到了趙北村。
他們由北向南而來, 首先路過邊野和阿竹住的新房。見朱紅大門上鐵將軍把門,料想是去田裏收麥子了。
堤壩上又添了新鋪子, 李坤暗暗點頭。難怪邊野說村裏有了新氣象,這才過了一個多月, 變化還真不小。
走進江南小館, 果然沒有看到邊野和阿竹的身影, 這個季節他們不在店裏倒也正常。
酒館裏人不多,隻有兩桌客人, 看樣子也是剛剛落座,還沒有飯菜端上來。
廚房的門簾兒一動,邊葵端著一盤燉鯽魚出來,擺在了臨窗三位客人的桌子上。“這是小店的招牌菜, 北方傳統做法做的燉鯽魚,從早晨就燉上了,魚刺都是軟爛的,魚肉特別入味,您幾位嚐嚐。”
邊葵一抬頭,瞧見門口來了兩位新客,趕忙迎了過來。“二位客官您請坐,打尖還是住店呀?”
李坤斯斯文文地坐下,淡然答道:“我們還有事,一會兒要走,隻在你這兒吃個飯吧。你這燉鯽魚聞著味道不錯,給我們也上一盤,其他還有什麼拿手菜一並端上來吧。”
“好勒,您稍等,拿手菜伺候。”今日店裏隻有阿光和邊葵兩個人,若是客人多了,還真照應不過來。而且這兩天阿光身體不太好,一直鬧肚子。
幸好一大早曹綿娘就來了,把粉蒸肉蒸了好幾籠,鯽魚燉了一大鍋,鴿子湯也用最大的砂鍋煨了滿滿一鍋。
另外兩桌的客人是先來的,當然要講究個先來後到。邊葵給李坤主仆二人上了一壺茶之後,就先忙著給那兩桌上菜。
燉鯽魚和粉蒸肉是現成的,不像其他菜,還要等著阿光現做,於是這兩樣先上了桌。
李坤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熟悉的味道。用筷子夾了一口粉蒸肉嚐嚐,軟糯不膩,入口即化,的確很好吃。跟自己以前在江南吃過的差不多,卻又不完全一樣。
管家青墨嚐了一口燉鯽魚,連連點頭:“老爺,這個魚真不錯,您快嚐嚐。”
李坤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口中,鮮香的味道浸潤著舌尖,滋味十足,的確是魚刺都酥爛了。這魚肉的滋味……似乎在哪裏吃過?
北方的池塘小河裏這種鯽魚很多,尋常農家喜歡做,高檔酒樓也喜歡做。自從回到北方,李坤沒少吃這道菜。有做得好的,也有味道一般的,卻沒有像今日這般吃起來讓人心裏一動的。
吃一口說不清滋味,他又接連吃了幾口,很快一條魚下肚。他想把邊葵叫過來問問這魚是誰做的,抬頭一瞧,見邊葵用托盤端了兩隻湯碗出來,鴿子湯的香氣一下子撲麵而來。
李坤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打了個激靈。這湯的香味為何如此熟悉?“小夥子,你端的是什麼湯?給我們也上一碗。”
邊葵路過第一桌給他們放下一碗鴿子湯,笑道:“客官,您第一次來吧?這是本店獨有的特色鴿子湯,別處可沒有這做法,幽州酒樓裏的大廚都不會。”
“你說什麼?鴿子……鴿子湯?”李坤神色大變,趕忙朝他招手。“快快,給我這兒放一碗。”
“客官,今日實在不巧,隻剩這一碗了。靠窗那桌的客人特意點的這個,隻能把這碗給他,您下次來的時候再點這個吧。”邊葵端著托盤走向窗邊的一桌。
李坤一聽這話就急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緊走幾步追了過去,擋在邊葵身前,朝桌上的三位客人抱拳拱手:“三位兄台,這鴿子湯的味道,鄙人非常想嚐一嚐不。知你們可否讓給我,這樣吧,你們這桌的飯菜我請了。”
三人都是一愣,其中一個穿月白長袍的男人站起身來還禮。“這位兄台,莫非也是當年虛穀書院的學子?瞧著似是有幾分眼熟,不瞞您說,這鴿子湯的味道與我年少時在書院喝過的一模一樣。自上次品嚐過後便念念不忘,今日與兩位舊時同窗路過此地,便特意點了這道湯,想讓他們也嚐一嚐。兄台若是同道中人,不妨坐下來一同品嚐。”
李坤心尖上一抖,手都開始顫了,眸光也淩亂了幾分。“不,我……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分享。我想獨自品嚐,慢慢品一品……各位,無論如何要讓給我,要什麼條件你們盡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