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端著熱茶走到門口的時候, 便透過虛掩的門縫看到了這一幕。
剛剛葛大夫同青墨一起離開,前往幽州配藥,同時告訴阿竹說大人口渴了, 讓她送兩盞熱茶過去。
阿竹站在門口, 不知該不該去打攪他們。卻在此時,聽李坤說道:“綿娘,你給我說說阿竹小時候的事吧。咱們的閨女呀,我沒能看著她長大真是一輩子的遺憾呢。”
曹棉娘手上一頓,歎了口氣說道:“阿竹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長得白白淨淨的, 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跟個瓷娃娃似的,小鎮上的人都喜歡她, 隻是……”
“隻是什麼?”李坤好奇追問。
“隻是夏春城並不喜歡她,每到廟會集市, 別的小孩子都會坐在父親肩頭去買各種好吃的,而阿竹隻能羨慕的看著。如果和別的小朋友吵了架, 鬧了別扭,夏春城隻會訓斥阿竹, 從不會站在她這邊為她撐腰。阿竹小時候最想吃的就是花生奶糖, 因為這東西南方沒有, 隻有西域才有。茶香鎮上很多男人都會到北方做生意,他們總會帶上一包甜甜的花生奶糖回家, 給孩子嚐嚐,可阿竹從來沒吃到過。”
李坤垂下頭,陷入深深的自責。“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都是我的錯。”
“你也別這麼說, 這些年你也不容易,身居高位,竟連個完整的家都沒有,常年在外奔波,還落下一身毛病。我來到趙北村之後,聽大家說了,新來的幽州刺史是個好官,切十分重視讀書,重開幽州官學。老百姓都說你是個好官,你的辛勞也就值得了。”
李坤歎了口氣:“是啊,這些年我都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心中一直有一個信念就是找到你,哪怕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能看到你歲月靜好我也就放心了。可是……如今孤身一人,雖有女兒在身邊,可她終究嫁人了呀,不能時時陪著你。我真的覺得……”
曹綿娘停下手,轉過臉去:“你莫要再說了,不然……我再也不見你了。”
李坤馬上認慫:“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風燭殘年,我還有什麼想法呀,不過是在乎的人想多看幾眼罷了。”
曹綿娘轉頭之際,看到了門外的阿竹,趕忙起身開門。李坤以為她要走,急切地下床去追。
“阿竹,你什麼時候來的?”曹綿娘局促地捏著雙手。
“剛來,葛大夫和青墨管家走了,讓我送兩杯熱茶來。”阿竹端著托盤進屋,看到李坤飛快地爬上床,按照剛才的姿勢坐好。
李坤有點擔心,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女兒。阿竹放下托盤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對母親道:“阿娘,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就喊我。”
“沒什麼事,我一會兒也要回去了。”曹綿娘趕忙解釋。
“恩。”阿竹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李坤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女兒肯幫自己隱瞞秘密,看來關係又進了一步啊,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肯叫爹。
曹綿娘捧起一杯熱茶遞給李坤:“你快喝,我也該回去了。”
李坤用蓋碗撥動茶葉輕輕吹了吹,輕聲問道:“午膳時你再來一次行嗎?”
曹綿娘轉頭瞧了瞧窗外,太陽已經老高了,距離午膳所剩也不過一個時辰了。“看情況吧,家裏還有些農活,畢竟是麥收嘛。”
李坤勉強喝了口茶,就伸手遞過來:“昨晚腿疼沒睡好,許是上火了,今日牙疼,恐怕是吃不下一般的菜了,我想吃你做的雞蛋羹。”
“我讓阿光給你做。”曹綿娘接過茶杯放回托盤。
“唉!不用了,別人做得哪有當年的味道。”
“你……”曹綿娘麵色緋紅,欲言又止,終究是覺得自己在屋裏停留時間太久了,快步離開。
進了江南小館的大堂,發現糯糯正在櫃台後麵編穗子,阿光在廚房裏備菜。邊祥不在,和昨日一樣去麥田裏幹活了。阿竹係著一個藍色的小圍裙,坐在桌旁擇菜。大家都和往日一樣,並沒有特意關注自己,曹綿娘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阿竹,我先回你舅舅家,還有些活兒要幹,你們若是忙不過來就打發個孩子來喊我。”曹綿娘故作鎮定地快步朝前走。
阿竹吃驚地站了起來:“那……那他怎麼辦?”
曹綿娘腳步未停:“他隻是腿不舒服,又不是一步路也走不了,你不必太揪心,隔一會兒去瞧瞧就是了。”
“哦!”阿竹應了一聲,繼續做下擇菜。過了一會兒,感覺該去瞧瞧了,就進廚房找阿光,讓他問問李大人午飯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