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這句話放在江南一帶著實貼切,連著幾天一直在下雨,好不容易湊個周末天氣也好,一早老爹老媽就帶著我上墳去了。
那天升旗儀式上蘇澤直接把話筒給時強這事被校方批評了,雖然隻寫了個簡單的檢討我心裏還是過意不去。
每年到了梔子花開的季節,老媽就愛念叨蘇澤的媽媽,一個像梔子花般純香甜美的女人。於是出門的時候我在蘇澤家窗台上放了幾朵梔子花。
這是我早上在巧阿婆的院子裏冒著生命危險偷的,她家那隻黑狗比大黃還厲害,所幸追了我大半個村子又突然不見了。
鎮上所有的公墓都集中在後山的一塊小土丘上,有山有樹有水是個安葬前人極佳的地方。後來有一年城市規劃集體遷墳,當時我抱著老爹的骨灰盒,老媽靠在我肩膀上哭了一路。所以我實在是不想再來這個地方。
“去,去給你爺爺奶奶燒點紙錢。”老爹叫我。
我邊燒心裏邊暗暗發誓,爺爺奶奶在天有靈,我這次穿越回來什麼都可以不爭不變不鬥,唯獨8年後那場車禍我就是賭上性命也不會讓它再發生。
“爸媽,你們一定要保佑淼淼考上好大學,長大後出人頭地,我們一家就都安心了。”
聽到這,我羞愧得怎麼也抬不起頭,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想是爺爺奶奶要保佑的人太多,沒空搭理我。
這邊拜完,老媽又帶著我去找蘇澤母親的墓,難得遇上個好天掃墓的人都湊一塊了。這不,蘇澤和他爸也來了。
碑前幾朵梔子花被插在一隻小塑料瓶裏,我抬頭找蘇澤,他就穿著校服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這是他家掃墓的傳統,他媽從來沒看過兒子上學的樣子,校服是穿給她看的。
老媽也看到了瓶裏的花,眼有些紅,碎碎念了幾句,“今年的梔子花又開了。”
我可能沒說過,蘇澤出生在4月,梔子花開的季節。他從來不過生日,因為那同時是他母親的忌日。說起來像言情小說裏悲情的女主角,但他的確是存在的。
回去的路上我和蘇澤一起走在後麵。趁這個機會我還是決定澄清一下,畢竟他見過我用那隻筆。
“筆不是我偷的。”
蘇澤哦了一聲,聽不出是信還是不信。可我還是挺在意他的想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和他說了一遍。到了結尾他還是哦了一聲。
算了,我且當他是掃墓心情不好沒心思聽我這些廢話。
偷花的後果就是巧阿婆找上門了,帶著她家那隻黑狗。那狗上來就要咬我,幸好被巧阿婆喝住。我說過巧阿婆是全村最德高望重的人,她哪會計較這些花。
她話裏帶著濃重的鄉音,有時候連我這個本地人都聽不太懂,嘴裏一直重複著香香香香,然後留下一大把梔子花就走了。
“阿澤家裏沒人,你送一點去書店。”
“放門口不就行了。”
老媽拿出五毛錢塞我手裏,“順便去街上買點吃的。”
“媽,你打發叫花子呢。這還不夠買個蘿卜絲餅的。”
她又掏出兩塊錢,“多買幾個,和阿澤一起吃。”
我在心中歎了口氣,老媽這腦回路實在是清奇,每年上完墳都這樣也不閑煩。小時候我還特嫉妒,拿這錢自己買了吃,誰還搭理蘇澤啊。現在從一個成年人的角度來看,蘇澤的身世的確是太可憐。
所以我多買了一個蘿卜絲餅。
說出來可能有些丟人,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在校門口擺攤賣蘿卜絲餅。中國的物價一直在瘋長,每個學期食堂的菜價都要漲五毛,可這蘿卜絲餅不一樣,永遠都是一塊錢。現在想想,還好我這夢想沒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