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
海倫娜望著夜空。
在她與執杖主教最初的計劃中, 今夜古老魔法從海洋之中湧起,他們盜取巨龍的魔法。
古老魔法會將眾生魔化,而巨龍的魔法則會延緩這個過程。
毫不知情的人類將會迎來劫難。
當兩種魔法達到平衡, 就可以驅使龍裔終結巨龍。
女巫將迎來自己的時代。
新的法則會誕生, 她再也不用苟延殘喘的四處躲藏。
但實際上從上個潮汐時, 她就清楚地意識到,事情無法順利進展下去了。
她又錯過了一個月。
現在, 潮汐將古老魔法送上陸地。
女巫在龍病影響下魔力躁動。
它們被吸引而來。
古老的魔法輕易流進她的魔力中,嚐試用它的法則改變她的形態。
海倫娜抬起手。
手上的皮膚變幻著,有時看起來像上了年紀的蒼老皮膚,有時像某種棘皮生物的皮膚。
古老法則在思考女巫的魔化方向:在它的時代,這樣的生物與誰相類。
她的肌膚久久沒有恢複正常。
女巫看了一會, 將手收回袖中。
支撐著她不被魔化的,是她體內巨龍的魔法。
不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人會在自己的身體中平衡魔法。
它們應該在陸地上相抵,達到平衡, 以眾生為祭品, 換來新生的法則。
海倫娜努力平靜下來。
無論如何,千年的時光已經捱過,隻是再等一個月而已。
隻是一個月。
她再次抬頭看向那輪圓月。
世界法則奪取巨龍的魔法, 是因為巨龍本不該誕生。
女巫用赫爾斥候的鮮血祭獻, 高古爾人又誤打誤撞完成最後的祭品。
巨龍的誕生耗盡了法則最後的魔法。
它本來隻是一顆空空的蛋殼。
就如千年來所有魔物產下的卵。
隻有法則在其中編織, 生命才會誕生。
它的同族們在千年前隕落。
它被強行帶到這個孤零零的世界。
法則試圖從巨龍那裏拿回魔法,延長自己早已注定敗落的結局。
而海洋下的古老魔法,必然會禁錮、束縛巨龍。
女巫沉思。
至少這個月的潮汐,巨龍不會好過。
巨龍越是虛弱,越方便下個月的行動。
希望阿奇爾頂得上用。
羽翼劃過夜風。
黑色的羽毛落下。
海倫娜伸出手掌接住,她抬起頭來。
一隻渡鴉, 腳上綁著信。
它懸停一瞬,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渡鴉的眼中沒有神采。
海倫娜解下信,它頓時僵直地栽到地上。
這是她和阿奇爾最常用的傳信手段。
魔法讓渡鴉不知疲倦地飛行,直到抵達終點,那也會是它生命的終點。
阿奇爾的血液全靠女巫的魔法催動。
所以他同樣可以使用她留下的魔法。
但阿奇爾很少主動用這個方法傳信。
畢竟是用來維持生命的魔法。
女巫看著手中的信。
許久也沒有展開。
她命阿奇爾尋找倪克斯與葛利沃夫,現在他照例回信,她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信條慢慢展開。
褶皺難以抹平,讓上麵的字跡辨認起來十分困難。
沒有人教導過阿奇爾認字、寫字。
女巫忽視他多年後,忽然在某天發現,阿奇爾為了能夠與她常常通信,已經不知道在哪裏學會了一手蹩腳的字。
他喜歡把字寫得小小的,好像要從紙上逃出去。
這張別扭又皺巴的信紙上,在中間寫著小小的一團字——
[那個少女不是人類,她和葛利沃夫在一起]
字跡未盡。
女巫一瞬間覺得後腦發麻發空,好像一切都變得輕飄飄,失去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