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竹微微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遲疑許久,問道:“恕我直言……賈二老爺知道嗎?”
賈政的意見一向不在阮卿的考慮範圍內,因此她麵不改色道:“自然知道。”
盛清竹鬆了口氣,笑道:“那就是了,夫人若不嫌棄,那便是我的榮幸。”
說著,她大概是怕阮卿覺得自己沒有誠意,又道:“書院裏還空著一個正五品副使的位子,太太且先稍候,我會擇日上書告知父皇。”
官員上任是沒那麼容易的,層層審核把關下來一年半載都有可能,不過盛清竹畢竟是公主,女子官員這又一直處於灰色地帶,清高的嫌不知廉恥沒有禮數,貪腐的覺得油水太少嫌棄的很,好色不懷好意的先被大公主收拾了,因此製度成立以來,所有女子官員竟全都歸大公主管。
阮卿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臉上表情呆滯了一下,雖說嘴上還有些訥訥,但心裏卻已經遲疑著、緩慢地升起一股難言的欣喜。
就好像你以為跨出這一步需要無比艱難痛苦的過程,甚至不亞於翻越窮山峻嶺的困難艱險,卻原來,她隻需要走出去,張開嘴就是了。
阮卿舒了口氣,心頭前所未有的輕鬆,想了想又略帶羞澀地撓了撓頭,問道:“能否請殿下借我輛馬車,來時未帶……”
她走的時候光憑一腔衝勁和熱血上頭就溜出來了,沒帶下人,也沒帶多少錢——她每次出門都前呼後擁的,想買什麼也有百靈等丫鬟付賬,從來不親自帶錢。
啊,這腐敗的貴族生活。
盛清竹一怔,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她們說話的時候身邊沒有下人,盛清竹語畢推了推桌上的鈴鐺,很快就有一個身著戎裝的女子推門進來行禮:“殿下有何吩咐?”
盛清竹道:“去備輛馬車,本宮親自送賈二夫人回家。”
阮卿愣了一下,正要說話,就看盛清竹側過臉對她笑了笑,溫聲道:“我也許久沒見元春與珠……與賈學正了,正好去見見。再者,賈老太太德高望重,與我父皇都尚有幾分香火情,也算是本宮的長輩,本宮拐了她家的兒媳,可不得親自上門請罪?”
她這話說的半真半假,還摻著幾分笑意,要說賈母是盛清竹長輩,確實算是,但沒人敢提,不然這麼算京城裏一半都是她的長輩了,皇家自己可以提,但她們卻不能張口攀交情。
這已經是很給阮卿臉了,她忙站起來道了句謝,又聽對方說起賈母,明白盛清竹這是怕賈母和張氏不同意,過去給她分擔壓力的。
阮卿對這倒不是很擔心,回頭讓吳茗說一聲就行了,吳茗在榮國府就是食物鏈頂端,她說什麼都不會有人反駁的。
不過好意她還是感激的,想到盛清竹對賈珠的傷似乎一直都心有愧疚,阮卿想著就多說幾句讓她放心一下,誰知剛開口,就被外麵突然尖銳起來的嚷嚷聲打斷:“我不走!我要找我表姐!我讓我表姐砍了你們的頭!”
盛清竹神色驟然一冷。
阮卿聽出這是剛才那熊孩子的聲音,有些疑惑地偏頭看了看盛清竹,想了想開口道:“我就不打擾殿下了,正好元兒還有些賬本留在書院,我親自去取一趟吧。”
盛清竹冷著臉道:“太太不必在意這混賬小子,隨心便好。”
阮卿點了點頭,還是打算回避,誰知道容抉是什麼性情,萬一是個記仇的紈絝子弟,她是長輩還好,就怕孩子們黏上個仇家。
不過顯然容抉並沒有給她回避的機會,因為下一秒他就撞了進來,看著衣衫還算整齊,想來是因為身邊的下人都不敢攔,但這也使他的氣焰更加囂張,鼻孔朝天地嚷嚷道:“長寧公主,我有急事,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城!”
盛清竹見阮卿沒來得及出去,臉色更難看了,冷聲道:“你想出去,就去申請出城令,縱馬上街做什麼?”
容抉不以為然,道:“殿下怎麼也學那些文人似的迂腐,咱們出城還要什麼出城令,是能翻天不成?我跟表姐說了,你放我走嘛。”
盛清竹不動聲色,問:“你有什麼急事?”
容抉臉色一僵,眼珠轉了轉,似乎有些遲疑,然而他很快就道:“一輩子的大事!很重要的!長寧姐姐行行好,看在你和我表姐是親姐妹的份上,幫幫我吧?”
他這話說的含糊,若是不知道的大概隻會以為是他誇大,但阮卿能感覺到他誠心誠意真的覺得這很重要,並沒有撒謊,而終身大事有另一個說法……
阮卿垂下眼,想,古人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想談及婚事,不管多大隻要有父母都得父母來提,容二夫人隨丈夫駐守京外,去找她大概得行一兩天的路程,中途住驛站,其實也吃不了什麼苦,那容抉自己出去也就不怎麼奇怪了,這件事應該是除了他自己沒人想促成,至少容家和他一起留下來的嫡長子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