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輾轉了幾家公司,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沒有目標,也沒有毅力。嘉懿那邊也沒有消息,我比去年提前了一點,回家了。
老媽開始囉嗦,老是換工作,不好。我也當然知道她是為我好,但也隻能嗯嗯的答應下來,回頭再想想辦法。
老爸最近身體不好,沒有再喝酒了。飯桌上的談話內容終於正常了一點,也讓我食欲大增。老媽的囉嗦功力也比以前減少了許多,大概是年紀大了,罵不動了。
但家裏我始終待不住,這裏戳戳,那裏瞧瞧,還是覺得無聊。老媽現在開始學織毛衣了,忙的連電視都不看了。
老爸就坐在旁邊看著,看一會兒電視,再又看一會兒她織毛衣的動作。這麼簡單安穩的幸福,多難得。
我什麼時候會有資格,贏得這般滿分的幸福呢?對於這個問題我總是嘴上著急,心裏卻在那裏慢吞吞的走著。
比起自己的終生大事,我還是比較關心嘉懿的情況。她這一年沒有跟我聯係,也沒見她登錄過社交軟件。
遠遠看見她家那房子,幾近飄搖的屹立在那個已被挖成亂泥堆的長坡,現在應該不能叫它坡了,應該要改口叫路了。出來的時候,特地換上了長筒靴。
鞋上全是糊上的泥,這幾天下了幾場大雨,將這個亂泥堆又改造成了亂泥潭了。我站在她家附近,擦了擦鞋上的泥巴,覺得幹淨了之後,便敲了她們家的門。
她們家那時還沒裝修,那扇門也像她們家房子一樣,一種快要傾倒的感覺。藍色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了偏白的底色。
上麵還有嘉懿小時候刻的亂七八糟的字樣,到現在還是模糊可見。我隻敲了兩聲,便有動靜了。
是她媽媽開的門,她一臉的憔悴,好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覺的感覺。“阿姨,嘉懿在家麼?”
她勉強擠了個笑容,“在的,就在她那屋。你就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倒杯茶。”我連忙推辭,她需要休息,我也沒有要喝茶的習慣。
我推開那扇房門,嘉懿沒在電腦桌前,房裏連燈都沒開。“噔”我摸黑將房裏的燈打開了,一眼就看見她坐在床上,一臉頹樣。
我走過去,她沒有注意到我。直到我拿了個凳子坐到她的床前,她才費力抬眼看了看我,而後又低下頭去,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雙手。
我用手去碰了碰她的手,她沒有反應。“嘉懿,你怎麼了?我是周媛啊?你不認得我了麼?”
她依舊用那種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的那雙日益消瘦的手,我覺得不對勁。隻好不再去煩她,起身回到客廳。
她媽還是端了一杯茶給我,心事重重的樣子。“阿姨,嘉懿怎麼了?是沒睡醒還是生病了?”
她眼中滿是淚,卻不肯讓它落下。“她得抑鬱症了,我苦命的孩子。”說完,再也偽裝不了表麵的堅強了。
她讓自己冷靜了一會兒,坐在椅子上緩緩的說起來。“這孩子一定是在外麵受了啥委屈,又不說。這一年她都沒有出去工作,說什麼都不肯出去了。”
“一開始她也隻是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說話而已,後來脾氣越來越暴躁,時不時砸東西,為了防止她自殘,或是更恐怖的舉動,我們已經把家裏所有的尖銳的東西全鎖起來了。”
此時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她抹了淚,起身去開門。他提著一袋子水果之類的東西站在門口,看見我來了,顯然很驚訝。
看樣子他最近經常來這裏,他放下那袋子,衝我笑了笑。便進了房間,我跟著進去了。顯然她見了他很高興,臉上有了表情,嘴角彎了幾下。
“嘉懿,吃不吃蘋果,我給你削。”他望著她,幾分征求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很高興。
我剛想問他,他很自覺的站起身來,示意我一起出去。他拿起那袋子裏的蘋果,去了廚房。
他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同我說著話。“她這一年反反複複的,我經常來看她,開始她什麼人都不搭理。就像我們都是不認識的人似的,她不肯說自己是受什麼刺激了。就是不做聲的坐在這房裏,也不怎麼動。”
“後來我經常來,陪她說話,她現在好一些了,沒有攻擊行為了。”他削好了,看了看我。
“謝謝你,還記得她。來吃個蘋果吧,我幫她再削一個就是了。”
我突然有點心酸,不知道為了什麼。站在她房間門口,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喂她吃蘋果。心裏酸酸的,咽不下手裏這蘋果。
我還是待在那裏,直到他們要吃晚飯之前,我才起身跟他們告了別。我示意明天還會再來的,這氣氛,我根本咽不下飯去。
這會兒,回家的人並不多。才十二月,都在外麵打工的打工,加班的加班。我早早的辭職回家,我早早的辭職回家,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