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古地龍川,初逢夏雨。
月兒膽小的探出頭來,羞澀地躲在幽雲之後,輕看那靜寂的夜下風景。皎皎月光,清風楊柳,送走了一片片落花無情。
輕熱的夏夜,知了聲陣陣,雜草肆意生長,訴說著今晚撩人的月色。有一小生,身著墨色薄衣,背著書篋,慢步輕揚,手拿著長長的野草,遊走於天地之間。他哼唱著輕快的小曲兒,享受這夜晚的寧靜。
書生十年寒窗苦讀,隻為那一次的中取功名。
顧菁奕爹娘去世甚早,所以他很小就出去討了生活。他並不想一直留在一個地方,那樣就太無趣了。他走走停停,路過,看過不少人間煙火,但卻不曾貪戀過一處。那時的他年齡尚小,卻願意吃苦,獨走於不同的地方,每到一處便聽一聽那兒的說書先生講他沒看到過的世界,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深深吸引著顧菁奕。
天下何其之大,我又怎能僅停於此?
他想盡了辦法四處借書抄書,以沙地為紙,以木枝為筆,每天抄抄寫寫,見到說書之人,便詢問人家單字的念法,詩文的大意,以此來填補自己的無知。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多年以後,少年初成。
顧菁奕曾有一段時間以替人抄書,寫信為生,時而還幫人畫畫,這樣既可以維持生活,也可以增長學識。日子樸素,卻也是充實開心的。但是後來他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讀書識字的,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開心的生活的,所謂富人安之窮人之苦。
窮苦人家的孩子,光是生存就很難,又哪來的閑情去升華靈魂呢……有人一身金銀卻不滿於身。顧菁奕看著街頭行乞偷竊的孩童,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如今太平年間尚是如此,倘若戰事不斷,猩猩血雨,又當是何等慘狀。衣不遮身,饑不擇食,苟且偷生的活著,一群本當天真無邪的孩童,如今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就是如今的世道嗎?真是諷刺。
權勢當道,人間不公,他想憑一己之力去試著改變這人世間,哪怕隻比現在好上一點點也可以。考取功名,輔佐明君,真正實現盛世之景。他不想再看見十惡不赦之人充裝良民,行為非作歹之事;不想再看見初嫩的幼草被汙濁之氣所玷汙的不成樣子……
就算隻是一顆野草,也有自由生長的權力。
顧菁奕帶著自己的信念踏上旅途。
許是世界太過不公,又亦是他的意念太過強大,蒼天感動,清雨落染著塵埃,洗淨了萬物的汙濁,一時間,氣息如新生。
顧菁奕支起遮板,輕跑於微風細雨之中。畢竟是初來龍川,人生地不熟的,這一跑便迷了方向,夏草悠悠,樹葉搖曳。他跑了一會兒,來到一片清湖之前,湖中微微泛起漣漪,湖的不遠處有一小亭,絳紅色的柱子上蓋著片片石瓦,靜立於湖中,那亭子並不算大,所以他一踏入便看見一抹白衣。
原來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孤立於亭邊,背對著他,他走近些,想上去問一下路,那白衣姑娘手持一把淡黃色油紙傘,貌似是察覺了什麼,輕輕回頭,看向顧菁奕。
美人淡色清妝,醉眼微芳,深深烙印進了書生心裏。
恍惚間,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他呆了,傻了,著了迷。
顧菁奕今個兒才算是知道什麼才叫做“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了。
原來這閉月羞花之人真的存在啊……
那晚細雨輕下,一亭一傘一雙人。
“公子可也是來避雨的?”白衣姑娘用她那雙幹淨的眼睛看向顧菁奕。
那雙眼睛清澈深邃,不染世俗塵埃,當真是好看極了。
“啊,是,是啊……”
“不,不知可有驚擾到姑娘?”顧菁奕顯然有些被看得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