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含霜剛剛平靜的心又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上麵記了些什麼?什麼時候記的?難道,這是就“真相”嗎?就是“事實”嗎?日記本的封皮上都有編號,從1到5。含霜拿起第一本日記。剛一打開,一張照片飄落下來。照片有些發舊,看來是很久以前的。含霜拾起來送到眼前。立刻,一陣暈眩襲擊了她,使她的心髒猛的痙攣成了一團。照片上是一個女人,淡紫色的連衣裙,淡紫色的發帶,那眉梢,那眼角,那鼻梁,那下巴,那嘴唇,還有那份古典,那份飄逸,那份脫俗,那份靈性,那份含霜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沒錯,正是那個女人,那個被江岸救了性命的紫衣女郎!盡管照片上多了幾分青春,而少了幾分成熟,但含霜還是能認出來,一眼就能認出來!
含霜的心,頓時間往下掉,沉進了一口深不見底的深井裏去了。一種冰冷的寒流慢慢爬上了含霜的脊椎骨,並順著血液流遍全身。她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血液都快凝固了。有好一刻,她連思想的能力都消失了。一切都無須懷疑了,江岸,她的丈夫,她全心全意愛著的男人,居然真的和這個女子認識!很久以前就認識!江岸竟把這張照片保存到現在,他們,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情感,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含霜心中突然湧起強烈的酸楚,酸楚中又混雜了無限的慘痛。可是在酸楚與慘痛交織的複雜情緒中,她還有那麼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希冀,希望這件事是假的。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把照片翻了過來。於是,在照片的背麵,她看到了這樣一首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照片從含霜的手中脫落下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詩是江岸親筆提寫的,那上麵的筆跡含霜再熟悉不過了。那個“在水一方”的伊人,自然是那個美麗的紫衣女郎!而那個苦苦追求的男子,就是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丈夫!含霜的心更慘痛了,而慘痛中還混雜了更多被欺騙的憤怒。她知道,江岸愛的不是她,而是那個女人!那樣充滿激情的凝視,他從來沒有給過含霜,從來沒有!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娶含霜?“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難道,他是因為無法追求到那個女人,才不得已拿自己填空子?天!含霜開始看清了自己既可悲又可憐的地位。守著一個名義上的“江太太”的頭銜,占有了江岸一個空空的軀殼,如此而已。她的手顫抖,她的頭發昏,她的眼睛前麵全是金星在迸現。哦,江岸,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玩弄我?怎麼可以這樣?
“江岸真的是個騙子嗎?”在極端的憤怒和痛苦中,突然有一個很小的聲音鑽進了含霜的耳郭裏。含霜驚恐地向四周望著。哦,沒有人,是自己的心,是心中那尚未被憤怒和慘痛埋沒的理智在說話。難道,它在提醒著什麼嗎?含霜漸漸地冷靜下來。於是,那些被關照,被嗬護,被寵愛的歲月,又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心中。“江岸苦苦奮鬥了一生,就是為了讓你幸福快樂。”佟鬆磊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是啊,如果江岸真的在“玩弄”她,這種“玩弄”實在是太用心,太認真,太辛苦了。“我的生命屬於你。”江岸說的。難道,玩弄別人的人,會甘願把自己的一生,交給被他玩弄的對象嗎?那麼,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誰給她一份完整的答案呢?
含霜想著,想著,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厚厚的五本日記上。哦,這就就答案,就是那份完整的真實!她再次捧起了第一本日記。她的手依然顫抖,顫抖得幾乎不能打開本子。但是,現實已經不容許她逃避了。江岸和那個女子,究竟上演了一出什麼戲劇?自己在劇中,究竟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必須弄清楚這一切。她已經糊塗了十年,她不要再繼續糊塗下去。她要這份真實,即使再殘酷,她也要去麵對,去承受。
日記本被打開了。含霜發現,準確地說,它並不是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日記,或許稱它為“隨筆”更恰當一些。那上麵的文字的確是江岸寫的,都是一段一段的,似乎是隨著思緒的遊走信筆而就。本子上沒有日期,也沒有年代,但從字跡的顏色深淺和紙張的新舊中可以判斷,這不是一天寫成的,甚至也不是一年寫成的,而是至少跨越了四五年。含霜一頁一頁地翻閱著,於是,一個近乎完整的真實,慢慢地在她眼前鋪展,鋪展……